夏去比来时更急,一叶落秋已至,风拂残云,雨稀稀疏疏、斜斜直直、清清凉凉、凄凄楚楚。昨夜入梦闻秦淮河畔捣衣声声,粉墙楼栏琵琶隐语。
十里秦淮,六朝胜地,这雨零乱,寒烟波上起,河畔衰草凝绿,信手推开一扇半掩的小门,门里是庭院楼阁,檐前翠滴,门闩厚重,吱嘎声惊醒了堂前的孤燕,抖动羽翅追寻南去的脚印。
木雕格窗依然对河而开,娟扇掩面的红颜去了哪里,再先进的音响也奏不出琵琶掩面的凄楚低吟,耳边时时回响着商女犹唱《后庭》遗曲。过往的繁华萧疏尽失,凭栏叹六朝旧事如行云流水去。
夫子庙里文枢院空,只有缕缕青烟是对逝者的景仰,那十年苦读寒窗,几家兴起几家愁的景象早早就淡出了历史,如今是迭经沧桑,几番兴废,门庭若市,慕名而至的游客流连忘返。真可谓“一带秦淮河洗尽前朝污泥浊水,千年夫子庙辉兼历代古貌新姿。”
出了夫子庙,雨依旧淅淅沥沥,没有油纸的花伞,就让这烟巷淹没我的身影,雨打湿我的衣,留下了点点愁思。文德桥上凭河而依,秦淮河水依着古老的残垣断壁像条白丝带飘荡在古城根下。抬头见两岸是鳞次栉比的白墙青瓦的河房厅廊,低首似池波一瞥,一弯娴静的微笑。突然想起酒仙李白曾沉醉于此,不惜失了斯文,只为那月落河中的海市,满月被惊,从此文德桥的月只能是半弯而已。回首之见来时的街巷已是一派热闹繁华,那楼、那阁、那亭、那台……那红、那青、那黑、那白……合着那人、那影、那物……仿佛是明清江南的街市来了群未来的使者。
下文德桥,高跟鞋轻轻敲响了古城的青石地基,那清亮有远而近,乌衣巷此时就在脚底,可惜雨正密,夕阳斜外的巷口只能在诗人的笔下寻觅了。王谢故居一派“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的格调,楼阁错落有致,亭台相映成趣,古朴典雅中依然见昔日繁华,雨潇潇,一番清秋,故人已逝,千古流芳,后人叹为观之。
按理下了文德桥我该先敲响媚香楼的窗格,但怕窗门洞开心便沉陷进去,然而走出乌衣巷的脚步仍然抵不过那委婉粉色佳人的诱惑,渐觅渐行见一座红楼在秦淮烟波中缥缈。推开那红色的门,沿石阶而进,芭蕉叶绿,雨中颔首妩媚身姿,假山玲珑,似闻流水叮咚,绣楼临河而建,坐于凭河的长廊椅上,看河面雾气与雨相接,如醉如痴,一叶小舟清波而过,烟淡然散了又浓烈,眺远处夫子庙殿庭辉煌,文德桥上人影如织。美貌在这里已不是什么惊异的事,那人犹如出淤泥的清莲;那影是不畏强势的高风亮骨;那爱是无怨无悔的执著……这些才是我久久驻足的原因。
夫子庙是当年盛事时期选拔人才治国安邦之所,然而秦淮河畔却是粉色楼台,歌舫来来去去,这是多么矛盾的处所。这边是文人墨客大作斯文之作,那边却是昏黄灯下的销魂污浊。我无法想象当年的景象。然而移居秦淮的吴敬梓却有了另一片洞天。年少时他与常人无异,过着声色犬马是的生活方式,为名利而读,为功名而争。多次的名落孙山后,看透了人生的世态炎凉,抛名利于脑后,即使在“百门三日雨,灶冷囊无钱”的地步,也拒功名与门外。他冷眼看人生百态,抛繁华美景用最纯真的心境写了流传至今的名著《儒林外史》。游吴敬梓故居,探寻名家人生的历练,感叹人生的无常,生前被小视,逝后却流芳千史!
出了吴敬梓故居,雨开始肆虐起来,一路小跑,找了一家临河的小茶馆凭栏而倚。雨溅涟漪烟水茫茫!远处的中华门城楼在寒烟中忽隐忽现!壮实巍峨!久久凝伫,寄予茶香,来年访之。
烟,如雨,雨似烟;雨如丝,丝似线,线入河流便随着红尘远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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