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涛四川大学学习期间，应该说是努力的。他要成绩优秀，出人头地，他要娶龙梅为妻。他不会忘记一起走过的风雨，不会忘记长江边的誓言，休息日他从不象别人一样逛马路，看电影，谈天说地，认为这实际是对龙梅的残忍，在其他同学玩耍嬉闹的时候默默地背着那些单调的字母。机械地演算着枯燥的方程式，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同学们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曾在梦中大声喊叫“龙梅”。曾几次躲在被子里哭泣。

入夜，秋风习习，吹得黄叶蔌蔌落下，点点雨滴，敲击纱窗，也打在龙梅的心坎上。她打开昨天收到的信，“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莫非李子仪专为他们写的词，那次上课时的口头赏析老师还称赞呢，现在想来那时真是无病呻吟。如今，她真正体味到了“醒时惆怅，春衫尽湿”的感觉了。

每当嗅到泛着墨香的书，看到墙上一排排整齐的奖状，心中就有一中亲切，一种冲动，我要读书，那就是她的命呀。可谁叫自己穷呢，她只能将眼泪往肚里吞，母亲看到女儿这样子，“女儿，是妈没用啊。”

“别说了，我不想读书。”话未说完，泪水早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知女莫如母，母亲知道女儿的心思早就在景涛那里了，两年前，每次女儿回家，说起景涛总是脸腮绯红，假期的打工又使她们的心贴得更近。如今这天涯不相见的日子，会将他们生生地撕裂，这是件残忍的事。女儿的命不只是穷命，等待着的是一个更无奈的结局。当龙梅说要外出打工时，母亲只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校门口的小吃店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你看她，面如桃花，从那婀娜的体态散发出春的气息，那热情的话语，麻利的手脚使店里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学生们宁愿排队，也争相光顾这个江汉靓妹，她就是龙梅。

震动最大的还是景涛，半月前龙梅听说他生活相当艰苦，有时一点清汤寡水，常常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竟把暑假打工的一千元钱寄来，这使他感动。而他到这里来，更叫他怦然心动，他幸福，他想哭。有几次他到店里去，竟望着望着看呆了，店主好象看出了什么，不过没有说什么，因为龙梅几乎没要什么工钱。即使龙梅多给景涛一点菜、饭，也只当没看见，算了吧，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的。

那时起，景涛越发勤奋了，他要凭努力考上研究生。几年来，他得过高额奖学金，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老师们器重他，特别是龙梅那眼睛时时环绕着他，更让他洋溢在幸福之中。同学们说，他常在睡觉时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五

大学考研已经结束半个月了。

“龙梅，龙梅，我考取了，我考取了。”景涛高兴地扬起录取通知书，冲进龙梅家中。

“什么！考取了！啊，万岁。”龙梅笑逐颜开，被景涛抱住那小巧的细腰，一个大旋转。旋即面色凝重下来。是的，对于景涛他有信心，认定他一定能考上，可考上了之后呢，毕业之后呢？是的，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以后的事了，我能做他的老婆么，我和他在一起相配吗。哪有一个研究生手挽着一个乡里妹子，给他多没面子呀。

“啊，考取了，哪里呀？……噢，好啊。”高兴之余眼中透出了忧伤。考上大学，读研是她儿时的向往。昨天，她甚至作过许多猜测，有时真希望景涛没有考取，这样她就能永远伴随着他了，永远做他的新娘了，可那就会毁了他呀，怎么办？

“好啊，什么时候报名，去报名跟我说一声。”淡淡的语音。还夹着淡淡的哀愁。

从那以后，龙梅好象故意躲避景涛似的，几次约会她竟没有到。他不懂了。为什么连龙梅的母亲也只是搪塞。

一天清晨，景涛终于在家里把龙梅堵住了。“龙梅，来。”一边说，一阵推搡，把个龙梅揉得喘不过气来。“你说，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是我对不起你吗，你说呀，你说呀。”

“不为什么，是我不想理你了。”轻轻的，淡淡的，好象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件。

“什么！说得轻巧，你就忘记了我们一起打工的日子吗，忘记了我们和长江边的故事吗，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来……”景涛一把抓住龙梅，往外一拖，将龙梅一口气拖到了江边小树林边，“你说，你能忘记这里吗，这里有我们的美好回忆，有我们的山盟海誓，你还记得李子仪的那首词吗。”

“别这样，你把我弄痛了。”龙梅挣脱开手说。“我没有忘记，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痛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冲动了，“哪里，哪里，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太急了，你不知道你不理我，我心里有多痛，你要把我的撕成两半了。”

“不会的，我不会不理你的，你放心地去读书吗，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我会祝福你的。”还是那样浅浅的一笑，但笑得很勉强。

“那，长江跟我们作证，我们誓死相随，永不相负。”

“好好，我答应了，好吧。”

景涛这才笑了。

天上月亮圆了，周围却是沉沉的黑云。不知明天天气怎样。

待　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