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色渐渐亮了，乔颖在闹钟的催促下起了床，洗漱好后便开始弄早餐。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匆匆忙忙的生活。

乘公交车到了公司附近的站点，乔颖下了车，快步向公司走去。走到公司门口，刚好碰到了赵碧莲和陈剑。

“早上好，”乔颖笑着看向他们，“两位是一起来的？”

“什么一起来？”赵碧莲瞪了一眼陈剑，“我和他虽然只隔了一道楼梯口，可他从来都是只顾自的。”

“陈剑，你听到没有？要有所表示才行哦！”乔颖笑着说。

陈剑只是傻傻地笑着看向赵碧莲，他也该对赵碧莲表明自己的心意了吧？

办公室里，何嘉源正在仔细看着昨天剩下的报表。看着看着，他的眉毛又皱紧了，家具的销售额比起上个月又有了大幅下降。这已经是连续两个月出现了销售滑坡，看来客户的退订已经使恒美公司元气大伤。也不知道堂哥的调查进行得怎样了？想到这里，他按下内线电话。

“李秘书，你进来一下。”他说。

“董事长，您有什么吩咐？”李慧敏进来后问。

“你通知恒美家具的何总，叫他马上来见我，还有销售经理楚良。”何嘉源吩咐说。

“好，我马上通知他们。”李慧敏点头，转身准备出去。

“等一下，”何嘉源叫住她。

“董事长，还有什么事？”李慧敏转回身。

“还是我去他们那里好了，”何嘉源说，“你不必通知了。”

“好。”李慧敏点了点头，出了办公室。

何嘉源收拾她报表，正准备离开，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董事长，我是嘉良。”是何嘉良略带慌乱的声音。

一听到他叫自己董事长，何嘉源便知道一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嘉良，我正想过去你那里，有什么事？”他急忙问。

“问题严重了，你快点过来吧。”何嘉良说。

“出了什么事？”何嘉源问，什么事另一向稳重的堂哥也惊慌起来？

“楚良刚刚带着几个销售骨干集体跳槽，去了百盛家具厂。”

“什么？我现在就过去。”何嘉源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何嘉源已经在何嘉良的办公室坐下了。“上次在电话里我不是叫你调查楚良他们了吗？难道他们一点异常都没有？”他语气严厉地问。虽然何嘉良是他的堂兄，私交也不错，但在公事上，如果对方出了问题，他从来是没有情面可讲的。

“我调查过了，除了有个别销售人员私吞了一些回扣外，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何嘉良说。

“楚良呢？有调查过吗？”何嘉源盯着堂兄问。

“我……因为楚良和我是多年老友了，所以我一直拖着没有查。”何嘉良垂下头，“是我的错，我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就是出在他身上。”

“有没有试过挽留他们？”何嘉源放缓口气说。

“我试过，但是——”何嘉良抬头看着何嘉源，“楚良坚持要走，他说——”

“他说什么？”何嘉源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关于幕后那个神秘老板的事？”

何嘉良吃惊地看着这个堂弟，他确实是何氏家族中最优秀的人才。“是的，他说……他说百盛的老板是他所不能拒绝合作的人。”他犹豫着说。

“他不能拒绝的人？是谁？重要过你跟他的交情？”何嘉源微微皱眉。

“他曾是——楚良的救命恩人。”何嘉良望着堂弟说。

“他曾救过楚良？”何嘉源眼中光芒闪现，想起大哥曾说过的一件事，大哥曾在悬崖边上冒死把失足滑下悬崖的楚良拉了上来……

“这是楚良临走时留下来的，你看了就明白了。”何嘉良眼神一暗，把一张名片递给他，“楚良说……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何嘉源无声地接过名片，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中。刹那间，他的心仿佛被人刺了一刀似，有着说不出的疼痛，整个人也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一直以来，何嘉明在他心中都是一个好哥哥，他也从来不会去想大哥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名片，眼中不禁一片迷茫。“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喃喃地自语。

下班了，乔颖拿着手袋向楼梯口走去，正是下班高峰期，乘电梯的人很多，她也不想等，便从楼梯下。这样也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她愉快地想着。

“乔颖，”背后有人叫他，是何嘉源的声音。

“董事长，你叫我？”乔颖转头。

“见你也走楼梯，便跟你打个招呼。”何嘉源说。

乔颖看他一眼，他今天好象有什么事，平日开朗的神情都不见了。

“董事长，你好象遇见什么……烦心事了？”乔颖忍不住问。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烦心事当然谁都会遇上了，”何嘉源意外地看一眼她，“你的观察力还不错嘛！”

“一贯开朗的人眉头却皱在了一起，当然是遇上烦心事了，观察力不强的人也看得出来。”乔颖微微一笑，“董事长，你要想开一点，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想开一点？”何嘉源忍不住笑，“你把事情说得好象很严重似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乔颖看一眼对方，他的眉已经舒展开来了。

“既然碰到了，一起吃个饭吧。”何嘉源笑着看向她。

“吃饭？”乔颖想起卢雁笛，有片刻的犹豫。

“别担心，只是吃个饭而已。”何嘉源补充一句。

“那——好吧。”乔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卢雁笛的话呢？

坐在何嘉源对面，乔颖望着对方温文的笑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但那种感觉却是真实而强烈的——

“乔颖，你不舒服？”何嘉源关心地看着她。

“没有，我很好，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乔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紊乱的心境平复下来。

服务员很快把他们要的饭菜端了上来。

“董事长，我不客气了。”乔颖微笑，“我肚子饿了。”

“不必客气。”何嘉源看着她直率坦然的笑容，烦燥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他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饭。

周末下午下班后，乔颖便乘公交车到了碧水山庄。碧水山庄是一个智能化管理小区，配套设施完善，是海云市十大优秀楼盘之一。到了大门口，乔颖把包里的智能卡拿出来，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虽然她没有在这里住，但父亲还是为她办了一张卡。

进了山庄，乔颖便朝父亲所在的别墅区走去。一眼望去，这里绿水悠然，花树繁茂，假山湖石点缀得恰到好处。虽是人工营造得来，但却不露堆砌痕迹。

乔颖刚拐上一条用鹅卵石砌成的小路，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低头扶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走过来。那不是何嘉源和住在父亲邻近的李春梅老太太吗？她吃了一惊，赶紧躲进路旁一丛茂密的花木后面。

“妈，你看这里环境这么好，你要多出来散散步，这对身体有好处。”只听何嘉源说。李春梅是何嘉源的母亲？那么何义雄也是在这里住的了？乔颖不由微微一笑，原来这世界真的很小！

“人老了，腿脚就是不灵便，能在花园里走走坐坐也就算了。”李春梅说，“不过，有时候你父亲也会陪我散散步。”

乔颖等他们走过去后才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乔颖到了父亲住的别墅。

“爸，我来了。”乔颖还在门外便喊着走进去。

“颖颖，你怎么自己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叫我去接你？”乔震石笑着走了出来，“依依，乔颖来了。”

倪依依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乔颖，你来了？我正在弄你爱吃的椒盐排骨，你要来试试味道吗？”

“依依姐，你弄的肯定好吃。”乔颖说。

“那你父你女俩好好聊聊吧！我去弄吃的。”倪依依重新进去厨房。

“颖颖，你还在嘉兴干吗？”乔颖震石问。

“是，”乔颖微笑着拿起一份报纸。

“准备干到什么时候？”乔震石问。

“今年年底吧，”乔颖笑着说，“然后全心投入到新的小说创作之中。”

“颖颖，要不明年你再到你老爸的公司去体验生活好了。”乔震石说。

“明年？”乔颖颖明知老爸的心意，但还是摇头，“明年再考虑吧。”

乔震石失望地看着女儿，说：“颖颖，爸爸老了，这份家业迟早都要交给你。你要是不锻炼一下，到里你怎么能接手？”

“爸，不是有依依姐吗？”乔颖微笑，“叫她接替你不就行了？”

“颖颖，我答应过你母亲，一定会把这份家业留给你，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改变。”乔震石疼爱地看着这个女儿，“依依我以后会另有安排，但我的事业会由你来继承。”

“爸，你看这样好不好？”乔颖一本正经地说，“最多以后我给你找个好女婿，让他帮你好了。”

“颖颖，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乔震石惊喜地问。

“爸，你又来了，”乔颖无可奈何地摇头，“哪有？我只是说以后。”

“以后？要是你也找个作家丈夫怎么办？”乔震石皱眉。

“爸，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心好了！如果实在没别的办法，我会做爸的接班人的。”乔颖笑着安慰父亲。

“颖颖，你可要记得今天说的话。”乔震石松了一口气。

“爸，你女儿向来是一诺千金的。”乔颖玩笑地说，一抬头，只见倪依依正站在厨房门口，神色很不自然，她在偷听自己和父亲的话？

“依依姐，”她叫，“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我只是出来看看几点了。你们父女俩继续聊。”倪依依转身进了厨房，刚才还带笑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原来乔震石始终要把公司交给他唯一的女儿，不行，无论如何，自己该想想别的办法才行，要不然，自己嫁给他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

乔颖在父亲这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完中午饭就向父亲提出回去。

“颖颖，不多陪你老爸一会啊？”乔震石笑着说，“你难得来一次这里。”

“我还有一篇稿子要写，要不然报社又要催了。”乔颖说，“爸，依依姐，我走了。”

“这么快就走？”倪依依笑，“每次你一来，老乔就象个小孩似的，高兴得不得了，你可要经常来啊。”

“我知道了，”乔颖点头，“再见了。”

“傻丫头，又准备坐公交车回去啊？”乔震石笑，“等老爸开车送你好了。”

乔颖笑着点头，随父亲一起出了门。

“爸，这回等我来开吧。”乔颖伸手把父亲手上的车钥匙拿了过来。

“好。”乔震石爽快地点头，乔颖的开车技术还是不错的。

车子很平稳地开出了碧水山庄。

“对了，颖颖，前两天嘉兴集团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吗？”乔震石问。

“什么事？”乔颖好奇地问。

“何嘉源的大哥把嘉兴旗下恒美家具公司的销售经理以及几个销售骨干都挖走了。”乔震石说。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乔颖意外地问，“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也很好。”

“兄弟俩的感情好是不错，可你知道吗？何嘉明是被何义雄赶出门的，父子俩早已反目成仇。”乔震石说，“何嘉明一定是针对他父亲才这样做的，只不过现在公司已经交给了何嘉源打理，兄弟俩总免不了开战了。”

“那他们兄弟俩岂不是成了敌人？”乔颖想起那天何嘉源紧皱的眉头，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乔颖才象想起什么样似的，说：“爸，我今年年底想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一部车，到时你可要做我的担保人。”

“你准备买车？想要哪个牌子？奥迪？本田？你告诉爸，等爸替你买就行了！”乔震石连忙说。

“爸，你别开玩笑了，你女儿用得着那么贵的车吗？我买部国产车就好了。”乔颖微笑摇头，“你只需要做我的担保人就行。”

乔震石看一眼女儿，欣慰地笑了，这个女儿啊……

吃过午饭后，何嘉源没有马上离开碧水山庄，而是独个儿在碧水山庄里散步。想到大哥所做的一切，他依然吃惊和心痛，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天他一离开恒美，马上给大哥打电话，但大哥好象知道他会打电话似的，一直都关着机，打电话去他的住所也没有人接，根本联络不到他。看来大哥是有意避开自己了。

何嘉源越想越难过，长久以来，大哥对他都非常之好，他甚至庆幸自己有个好哥哥。可现在倒好，大哥的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自己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似的。大哥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报复父亲？回想起大哥说到父亲时眼中的恨意，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难道大哥并不是只在心里面恨父亲就行了，还要打跨嘉兴集团？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多的意外在等着自己。

大哥了解嘉兴集团，但自己对他的生意往来了解却几乎为零。在他的心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大哥对立。“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些不能原谅的事，你会恨我吗？”他突然想起了和大哥在他别墅里喝酒时说的话，当时他还以为是大哥喝多了乱说话，现在想来，大哥根本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散步了。他快步回到别墅，和父母说了一声，便驾车离开，他要去找大哥谈谈。

来到何嘉明的住处，何嘉源直奔大哥门前，使劲按下了门铃。他有个强烈地感觉，大哥一定在里面。不按到大哥开门他绝不离开。

五分钟后，门终天开了，何嘉明走了出来。

“大哥。”何嘉源叫。

“嘉源，你来了？”何嘉明一如往日的热情，“快进来。”

“大哥，有件事我想——”

“嘉源，我们上次喝剩的红酒还在，我们再好好喝一杯。”何嘉明转身去拿杯子，根本不理何嘉源想说什么。

“大哥，我有事要问你。”何嘉源坚持说完这句话。

“来，喝杯酒。”何嘉明把倒好酒的酒杯递给他。

“酒我可以喝，但这件事我必须问清楚。”何嘉源提高了声音。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何嘉明看着这个弟弟，“我为什么对你避而不谈？我不想面对面和你讲这些事，不管怎么说，是他的错，与你无关。”

“但只要这些事发生了，我和你就一定会有面对的一天！”何嘉源盯着大哥，“大哥，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嘉明盯着手中的酒杯，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哥，是不是因为爸？你仍然恨他赶你出家门？”何嘉源问。

“你既然已经想到了，又何必来问我？”何嘉明喝了一大口酒。

“我不相信，你不会是这种人！”何嘉源望着他说。

“我很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轮不到你替我下定义！”何嘉明的语气变得冷酷，“你最好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他，让他来找我。”

“我不会告诉爸的，他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何嘉源脸上有悲伤的表情，他要和大哥成为对立的一方吗？“而且现在嘉兴的董事长是我，我会承担起一切！”

“很好，这么说你决定和我成为敌人了？”何嘉明问。

“决定权在你手里。”何嘉源忍住痛苦说，他真的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我的答案你已经知道了，”何嘉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会继续下去。”

“大哥，真的无法改变吗？”何嘉源叫。

“既然已经开始了，没有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停止的。”何嘉明重新给自己斟满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大哥。”何嘉源伸手想夺下大哥的酒杯。

“你不用管我。”何嘉明躲开他的手，“原因你已经确认了，你走吧。”

“那我走了，”何嘉源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他站起来，拍拍大哥的手臂，“大哥，不管你怎么做，你始终是我的大哥。”

何嘉明仿佛没有听到何嘉源说的话，只是轻轻晃动着酒杯。何嘉源叹息一声，打开门准备出去。

“嘉源，你很快就不会再叫我大哥了。”何嘉明突然说。

何嘉源转头看了一眼大哥，大哥的神色好奇怪，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径自离开。出了大哥家，何嘉源才向江晓云的房子走去。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江晓云去了外地出差还没有回来。他对自己摇摇头，回身向自己放车的地方走去。

乔震石送乔颖回到家后，又和女儿聊了一会才开车回碧水山庄。

“震石，我有话跟你说。”守候已久的倪依依马上迎上前说。

“看你，又哪儿不顺心了？”乔震石走进书房。

倪依依赶紧跟了进去。“还不是公司的事？我今天才知道你要将公司留给乔颖。你这样做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倪依依开门见山地问。

“原来你都听见了？”乔震石看她一眼，“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答应过颖颖的母亲，公司会留给颖颖。”

“我不管，”倪依依尖声说，“作为公司的财务总监，我为公司资金的合理流动做了很多工作，所以贡献也不小，公司——我也要有一份子。”

“依依，”乔震石加重语气，“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爱云，就不打算更改它。”

“我一个活人还不如一个死人吗？”倪依依气急反问。

“你——”乔震石脸色一变，“依依，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倪依依惊觉自己过火了，她是知道乔震石和他去世的妻子胥爱云生前的感情非常好的，要不然，他不会对乔颖这么好，她看过相片，年轻时候的胥爱云和现在的乔颖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对不起，震石。”她假装难过地低下头，“是我错了，可我实在太担心了……”

“你担心什么？”乔震石放软口气。

倪依依没有作声。

“你担心钱的问题？”乔震石问，倪依依抬头看一眼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你放心好了，你是我妻子，我当然会有安排。”

“什么安排？”倪依依忍不住问。

“我会把这座别墅和一些存款过到你的名下，总之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乔震石把倪依依揽在怀里说。

倪依依伏在乔震石怀里，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但能够有这个承诺也不错了。反正时间还多着呢，公司的事就慢慢来吧。

华灯初上，江晓云才从外地回来，草草吃完晚餐，她便开始整理收集到的材料。然后打开电脑，把这些材料择要输进去。整理好后，江晓云关上电脑，便去客厅为自己冲了一杯牛奶。看着眼前的牛奶，她突然想起了上次何嘉明来这里的情形，她的心底不由涌上了种想见他的冲动。她放下牛奶，用手机慢慢按下了何嘉明的手机号码，想了好一会，她还是没有打出去，这算什么？她对自己摇摇头，喝完剩下的牛奶。

门铃骤响，江晓云连忙走过去开门，在看到何嘉明微笑的刹那，她发觉自己竟然有惊喜的感觉。

“嘉明，请进。”她微笑着说。

“晓云，又来打扰你了。”何嘉明看着她，每一次见她，他都有心动的感觉，这是他面对别的女人所不能有的东西。

“你不是又来喝牛奶的吧？”江晓云问，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你说对了，我是来这里喝牛奶的。”何嘉明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怎么，不欢迎？”

“你是嘉源的大哥，又是我的老板，”江晓云很快替他冲好一杯牛奶，“我怎敢不欢迎？请喝吧。”

“今夜之后，我可能不再是嘉源的大哥了。”何嘉明说。

“嘉明，你说什么？”江晓云不解地问。

何嘉明喝了一口牛奶。“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江晓云忽然有点紧张。

“我心里很烦，想找个人说说话。”何嘉明说。

“是这样，”江晓云微笑，“不过你可要注意，我是律师，现在是非工作时间，需要额外收费的。”

“随便你，”何嘉明毫不在意地说，“我只要有人肯听我说话。”

“嘉明，你怎么了？”江晓云不再开玩笑，“发生什么事了？”

“你也许听嘉源说过，我是被我父亲赶出家门的。”何嘉明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是，我隐约听嘉源说过，”江晓云点头，“听说你是因为……吸毒才被赶出家门的？”

“真相仍在我心中，”何嘉明看着江晓云，“当年，我其实并没有吸毒，我只是专门做给我父亲看的，没想到他居然相信了，而且还——绝情地把我赶出家门。”

江晓云吃惊地看着对方，何嘉明的吸毒竟然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伤你父亲的心吗？”她忍不住说。

“是我的逆反心理在作怪吧？我从小就跟父亲合不来，两父子没少吵过架。”何嘉明拿出烟盒，“不介意我抽烟吧？”

“请便。”江晓云点头，看着他把烟点燃，他抽烟的姿势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迷惑。

“从美国留学回来，父亲安排我进了嘉兴集团，出任总经理。”何嘉明继续说，“我的经营理念和他产生了很大的冲突，他认为我的做法太过于急功近利，并不适合集团的发展。而我呢，却坚持要按自己的方法去做。”

“结果怎样？”江晓云担心地问。

“两座火山碰到一起，当然不会相安无事！”何嘉明表情复杂，“最后虽然按我的方法去经营，但代价是嘉兴集团亏了上百万。”

“这么说你失败了？”江晓云看着他。

“是的，”何嘉明轻轻吐了口烟圈，“因为年轻，因为冲动，我打输了第一仗。从此，我在我父亲眼里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他撤掉了我的职务，只给我在集团挂了一个闲职。这之后，我干脆什么也不做，一天到晚跟朋友们去疯去泡吧。渐渐地，风言风语传进了父亲耳中，他把我叫到跟前，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我那时已经不愿意听他唠叨了，还没等他讲完，我一转身又出了门。我和他的父子关系越来越僵，我们不再说话，相互之间就象陌生人。记得那天，我难得和他一起在家，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关于吸毒者的记录片，看着他对吸毒者一副深恶痛绝又悲天悯人的神情，我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也吸毒的话，他可会对我有这种慈悲心肠？于是，我马上佯作毒瘾发作的样子进了卫生间，在他面前假装吸毒的一幕就让他顺顺利利地发现了。”

“嘉明，你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江晓云问。

“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何嘉明摇头，“我只想知道结果，结果只证明他的慈悲并没有放在他儿子身上，我被他逐出家门。”

“你没有辩解吗？”江晓云问。

“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何嘉明冷冷地笑，“更何况我也不想辩解。”

“你被赶出家门后，还能发展出自己的事业，实在很了不起。”江晓云笑着说。

“我不能被他看死，我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在这一点上，嘉源帮了我很大的忙。”何嘉明神情复杂地吐了一个烟圈，“我的资金全部是他瞒着父亲提供的。”

“经营靠你自己？”

“当然，我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他不愿意再相信我，也不愿意再给机会给我。”何嘉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我相信。”江晓云点头。

“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些话。”何嘉明望着江晓云。

“不必谢，我是律师，已经习惯了当事人对我的陈述。”江晓云恢复了轻松的语气，微笑之中，有说不出的雅致风情。

“当事人？这么说我真的要付钱了？”何嘉明看着她巧笑嫣然的面孔。

“当然，我说过要额外计费。”江晓云避开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呀，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二点了。”

“看来主人下逐客令了，”何嘉明笑着站起来，“那好，你把费用算给我，我发工资时一起就是了。”

“你还真给钱啊？”江晓云微笑，“看在你是我老板的份上，这次就给你免费吧。”

“说真的，今晚很谢谢你。”何嘉明专注地看了一眼江晓云。

“别客气。”江晓云站起来，送何嘉明出门。

何嘉明走了几步，却又回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仍倚门而立的江晓云。

“嘉明，还有事吗？”江晓云不由问。

何嘉明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说：“晓云，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我要说出来，你愿意听吗？”

江晓云看对方的神情。“别说。”她摇头说，她——还没有准备好。

“可是，我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我也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何嘉明并不理会她的反对，“晓云，在我见到你的真人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你了！”

“嘉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晓云心里掠过一丝甜蜜和惶恐混合的感觉，“我是嘉源的女朋友，而他又是你的弟弟，你怎能对我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不能？”何嘉明盯着她，“你是谁的女朋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何嘉明打断她的话，“我只问你，你跟嘉源的感情还象从前一样稳定吗？请讲真话。”

“真话？”江晓云沉默了一会说，“嘉源对我一如既往。”

“我问的是你对他的感情。”何嘉明马上说。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江晓云有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回避？这么说我在你心中已经有了位置？”何嘉明温柔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我……”江晓云犹豫着，“你该让我考虑一段时间，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

“你不会考虑太久的，你不觉得我比嘉源更适合你吗？你所办的案子都要很小心地瞒着他，但换成我就不同了。”何嘉明充满自信地看着江晓云，“你不必再这么辛苦地隐瞒你所做的一切，我不会在乎你接的什么案子，因为我和你——都是同一类人。”

江晓云沉默着没有说话，何嘉明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是真的感到累了。

“我走了，随时恭候你的答复。”何嘉明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江晓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动也没有动。我会离开嘉源吗？她问着自己。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