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怪是个单身汉,长相一般,酱色的脸板如同木刻,几乎没什么表情。性格象牛,整日沉默少语,只管埋头干活,无论是田里,还是给人帮忙,都是卖力的干。脾气很倔,认死理,有时候会做一些让人难以理喻的事。晚辈称他胡老爷,平辈则叫他胡老怪。实际年龄,现在已七旬有余。
胡老怪有腿疾,但他瘸的方式却与众不同。他的身体既不左右摇摆,也不呈螺旋式颤抖。而是上身与下肢一前一后地起伏着,很有节奏,表现出极好的平衡感。若在村口上聚众听别人瞎侃,他身体的重心则全部集中在左腿上,右脚尖轻轻点地,颇似武术套路中的“虚步亮掌”。
胡老怪虽然在平衡身体和腿脚的灵便度上比一般的瘸子优秀,但他毕竟逊于常人。因此,正如瞎子的听力十分敏锐一样,他的两臂和双手则显得格外粗壮而有力。即或同年岁的人在他面前说了戏弄他的话,也要箭一般地逃离。否则,一旦惹怒了他,落人他手,纵然使上吃奶的力气,也断难挣脱他的那对“老虎钳”。老弱病残者就更不用说了。
胡老怪的怪事不少。
大集体时,他割了一车青草,大约百十斤,准备上集卖。村里有人出四分钱一斤购买,他认为村里人不好讲价,给价太低。便呼哧呼哧拉到离家十几里的运河镇去卖。谁知人家出价才三分,气得他掉头就走。打算拉到离运河镇十八里地的王庄去。从运河到王庄,中间要过两个村,过第一个村到曹刘村时,他已经累的精疲力尽。正在歇息时,只见对面来几个赶驴车的,他们看胡老怪草好,想买,最后出到5分价。胡老怪才答应卖。没有秤不知斤重,赶驴车的让胡老怪去找找。胡老怪在庄上找了顿把饭工夫,才把秤找来。一看,车上的草给驴吃了三分之一还多。赶驴车的连忙赔不是。胡老怪也没计较,过好秤,结罢帐,高高兴兴转回家。他乐意,因为他草到底卖了高价。
村里有个敬老院,是市里的示范点,条件确实不错,院里有吃有喝有住还有人侍候。他六十岁那年,村里干部劝他去,他拔腿就走。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我一个人虽然腿脚不好,但现在能打能蹦的,上那里让人侍候不自由,还是自己挣自己吃好。他的房子破了,村里要给他翻盖,他却住到村外田里的废弃机井屋里。他年年拾边种植,从不歇息,年年屋里粮草堆满了,他也不用。因为忙时帮别人家干活,在谁家谁家招待,闲时没处打工,走谁家,谁见了都请坐坐,坐倒就吃就喝,他不在呼,人家也不在乎。可是他年年不吃自己的,拾边种植收的杂粮也不少,可是住处的粮草也始终不见多。原因是:人要的,鼠盗的,雀啄的。他也无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再多也没用。
年年村里或民政部门慰问五保户,他一点东西也不收。有一年,镇里民政股除夕这天给他送去几斤猪肉,还有粉丝、白面什么的,送上门他走,追着给他,他也不收。当时他侄子正好请他去过年,侄子便怪他说,公家送你的,你逞什么英雄呀,你不吃,收下来让你这些侄孙们吃也好呀。他听后,气得一瘸一拐的走了。临走时还留下一句气话:噢,你留我过年就过年,想讨公家的便宜,没门!侄儿一家人找到天黑了才找到他,认了错,他才罢休。这个胡老怪呀,害得侄儿一家年夜饭也没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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