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们吵架了。
夜很深了,她躺在床上。一向早睡的年老的父母在喝茶,喝茶是借口,知道她不开心,守着她是真,这种爱于她,很重。
泪水偷偷弹在软软的枕头,没有回音,都入心里去了。鼻子里,积蓄的水和粘稠的液体让呼吸无法顺畅,但她要假装睡着,她在等待年老的父母睡后,能让泪流得痛快。
母亲蹑手蹑脚地进来,她忙把抓纸巾的手藏到被里,头也尽量埋得深点,做出睡熟的样子。父母去睡了,她还要等,她知道此时即使她翻个身,一墙之隔的父母都会担忧。她就那么梗着身,尸体般。压抑中,递增着对他的怨恨。这一切罪,都因他。
终于,听到父母粗重,没有节奏的鼾声,她的身体松懈下来,泪水再次开闸。
望着身边熟睡的孩子,无忧的睡容那么安宁,和隔壁操劳一辈子的父母疲惫的鼾声强烈地对照,昭示一种血脉的渊源、流程。一动一静扯紧她的呼吸,握住她的生命,有满满的疲惫,满满的无奈,满满的幸福,满满的疼痛,在这满满的黑夜,和她一起承受来自他的伤害。
他怎么能这样来质疑我?她愤愤地想,悲从中来。
为了他,她把已满溢的生命劈开来,硬生生造出个完整的生命,专属他,她想,这是生命张力的极限。
他的信息来了,透着倔强的悔意。她无法原谅,为这半夜的压抑,她也无力拿起枕边的手机。
她就那样枕着疲惫的眼泪疲惫地了无睡意。把相识几年里,他的处处不是挖出来,一遍遍地想,似乎为了在这一夜把泪给流尽。
吵架的内容已模糊,往事更是如烟,挥不去的是巨大的伤感,疯般找着理由、缺口。
快天亮,才模糊睡着。醒来,第一个念头:决不轻饶他!
已是深秋,却还是夏天的闷热,反常的季节激发更多的怨恨,她是一路碾着他的名字,咬牙切齿走完到办公室中间的那段路的。
身后满地的紫荆花瓣,有着最后的艳丽,铺陈出她另一种情愫,在里面,她惦着他一夜的无眠,担忧,心疼,脸上却抬高着怨恨的情绪,象在说,如果遇上他,必要干个你死我活。
人群来回还是旧日模样,井然、慢条斯理,象过份冗长的曲子,你想着它就结束了,却又来一次重复,还是彻底地从序曲开始。她很想有把剪刀,剪断这冗长的生活,反复的人群,剪断一腔的爱恨情绪。
突然,一场秋雨成全她撕裂一切的愿望。倾盆的雨打乱冗长生活古板的秩序,人群象离线的珠子向四周滚去,短裂的带子,不再重复乐曲,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哭叫。
抹着发端的水珠,她想:一空都是昨夜的泪。
咬着他的名字,象窗外一空雨剪着飘飞的紫荆花瓣。
一抬头,窗外的树一夜落尽花红,枯黄的叶抚摩仅存的花托里旧伤新痕。
昨天,一树的花还象有着春的娇柔,夏的旺盛。一夜就走尽了么?两个季节可以在一夜走尽,还添一个快完的秋。
一个季节很短,两个季节不长,一生呢?她无言,却有泪含在眼。
那么,我还怨什么,恨什么?
那是多小的事情啊。她想。
眼光跌落窗台那瓶野菊,淡紫的花朵托升她的思绪,象看到他不便的脚步艰难地走向田边,走向一丛丛散落的野菊,精挑细选。
经这么一场雨,田边的野菊花也零落了吧?这仅存的,完好的野菊啊,我怎能不好好呵护?
默念着一个名字,她把菊花轻轻抱入怀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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