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母亲和父亲结婚整五十年,想他们五十年共同走过的日子,真是风雨五十载。
五十年前奉媒妁之言,嫂子(我的舅母)之命,母亲嫁给长子长孙的父亲。那时是个大家庭,是个勤俭持家的大家庭:上有掌管大权的公公爷和婆婆奶,下有两个小叔(最小的才六岁)、两个小姑,中间有叔、婶、姑我的二爷、奶、姑奶,和孤身的公公,我的爷爷——一位只知道干活、不管事的老人。
五十年中,父母亲张罗着盖了四座房子,只有一座是盖给自己的。第一座是在大家庭时盖的;第二座一排六间,是大家庭分开后,和爷爷他们一起盖的,和叔叔分家时,留给了叔叔们。第三座是盖给自己的。第四座是盖给大叔的。
五十年中,父母亲生了六个孩子(一个夭折),五个长大成人,大学或中学毕业,可他们却养育了七个。所谓老嫂比母,小叔和小姑一直深有体会。在父母结婚当晚,小叔就躺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小姑也是抻着母亲的衣角不放。母亲手把手教大姑做针线活。
五十年中,父母亲没有睡过几宿好觉。过去做衣服都是手工缝的啊,春有夹衣裤,夏有单衣裤,秋有薄棉衣裤,冬有厚棉衣裤,而且各季都有各季的鞋子和袜子,并且过去的鞋上还绣花。母亲说,就说做双鞋吧,要先给爷爷做,接着是叔叔和姑姑们的,再给我们做,然后是父亲的,最后才是自己的。而做衣服的布是自己织的,线是自己纺的,棉条是自己搓的。白天她要去下地,晚上才能做针线。那时最早起床的是她,而最后熄灯的也是她。
五十年中,父母亲养大四个女儿,却嫁了六个姑娘。先是由母亲做主,嫁了两个姑,一个嫁了大学生进了城,一个嫁了城郊的小生意人,都过上了舒适的日子。我们姐妹是各自做主,嫁自己的中意人。过得好的,父母亲放心,嫁得不好的,父母亲省着攒着去帮衬。
五十年中,父母亲为三位老人送了终:老爷爷、老奶奶和爷爷。老爷爷是带着悲愤和愧疚去的:因为祖上省吃俭用,置下几亩地,而落下“富农”的成份,自己被批斗,还让子孙后代跟着遭罪。爷爷是得癌症去世的,食道癌,吃不下,喝不了,父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饿得不行,却是吃不下,喝不了,可却迟迟闭不上眼。母亲知道是两个因成份而打光棍的叔让他老人家放心不下,母亲在爷爷面前坚定地点了头:一定要给两个叔叔娶上媳妇。
五十年中,父母亲娶了三房媳妇,只有一房是自己的儿媳妇。为了爷爷临终的夙愿,为了了却作为老兄嫂的心愿,父母亲不知和人家说了多少好话,求了多少人,母亲把她的陪嫁都拿去卖了钱,交给媒婆求她给叔叔说个媳妇。老天不负好人心,他们终于对老人、对兄弟和自己有了交待,在嫁了大姐的第三年,把大叔的媳妇娶回家,让叔叔们都有了自己的家。
五十年中,父母亲曾二次白手起家。第一次是和老爷爷、二爷他们分家,作为长子的爷爷,几乎把全部家产留给了老人和弟弟。第二次是和叔叔们分家时,作为兄嫂的父母又把家产给了叔叔。现如今家里是家电、用具一应俱全,这其中包含着父母亲多少汗水。
五十年中,父母亲曾为让家里老小吃饱饭发过愁,想六零年发大水,爷爷和父亲去修水库,大叔在外地上学,大姑已出嫁。母亲就领着小姑、小叔和二、三岁的大姐,靠打点草换几个杂面饼子维持生命。也为叔叔们娶媳妇、盖房而竭尽全力。
五十年来,他们把鸡蛋攒起来、把好的蔬菜攒起来拿到集市去卖,只是为了贴补家用,为了求学的孩子在生活上不比别人差;他们顶着风,冒着雨在田间劳作,为了庄稼有个更好的收成,让全家人能过得更好。
五十年来,他们对自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而对别人却是一掷千金。他们照顾过十二个孩子,其中八个是他们的外孙、孙子,另外四个是我的堂弟、妹。
五十年来,他们一直早出晚归,多少个凌晨,他们到达地里天还没大亮;多少个中午,他们在焦阳下干活,嘴里干得都吐血;多少个傍晚,他们顶着星星回家。
五十年了,风中雨中,他们一直在并肩而行。
后记:明天,也就是农历七月初八,是我父母亲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一直坚持在田间劳作,只要风不太猛,雨不太大,他们是不会离开田地的,但他们很满足。
作为女儿的我,在此衷心祝二老健康长寿,永远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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