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在你的怀里凋零

雪青

紫烟只所以决定在杭州定居下来，除了寒墨的关系，还有杭州的冬天没有北方凛冽的天气，它的空气在冬季是温和的，就算细雪飘洒的日子，也有盈盈的翠绿从微寒中滴落，那是西子湖畔的袅袅婷婷的垂柳，这点点弱弱的绿意让紫烟觉得温暖。寒墨是因喜欢西湖而报考的这里的院校的。寒墨没有理由不喜欢西湖，他是那样的儒雅，清逸，只有西湖才配来接纳。如今正是烟雨迷蒙的季节。滋润了湖边的柳，潮湿了紫烟的心，那阳光偶来的时光，那郁郁葱葱枝叶里残存的雨滴，可是一个少女不愿醒来的梦。长发软软的垂在紫烟早已湿漉漉的瘦弱似丁香花瓣的肩头，载不动那许许多多的愁。把自己站到一团雾气，在烟雾中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淋湿。烟雾里的寒墨越来越模糊不清，最后也成了一片雾气，让紫烟抓不住，但又逃不出。

紫烟对寒墨一想起便酸楚楚，全没了恨。她和寒墨是段无缘的缘，无情的情的纠缠。如果不是在那早露凋落，花香四溢的日子里。蓝宇把打点整整齐齐的册子给她送来。寒墨已被她连同年少时的黑白照片锁进那本发黄的《英汉词典》里，那本《英汉词典》从紫烟一上大学便没动过，连同那些照片被压在大书厨的最低层次。十几年了，一者这么压着，紫烟从未在动过。那纸香沉寂的册子，竟是她和寒墨的信笺。紫烟想怒斥不拘小节的蓝宇的玩笑过于残忍。爱笑得蓝宇一脸的肃穆。寒墨被查出白血病半年了，这几日怕不行了。紫烟头上似一声闷雷滚过。扎的紫烟找不倒头绪。寒墨不是和他妻子婉清去了英国十几年了吗？紫烟微张淡唇。去了半年就离掉了，寒墨一直孤身一人在那。一向朗声爽语的蓝宇竟如此的欲言又止。前几天刚回来。十几年的恩怨让蓝宇淡淡几句结束了。她和寒墨的一切，也将花为湖里的泡沫永远的隐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大颗的泪晶莹而出，湿了蓝宇的眼，软了紫烟那早已坚硬如石的心思。人世间的恩怨对于脆弱的生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雪白

紫烟和寒墨相互恨过，但多是在心里深深的怨，紫烟希望寒墨过的舒服，就象在复读准备来年考入寒墨的这所院校的紫烟得知，有个教授的女儿在追求寒墨那样的痛，痛的紫烟不回寒墨的任何的信，还把寒墨的信全部的退给他。寒墨一直给在外地求学的紫烟写着信，一直到紫烟把他的信撕成碎片寄回去。寒墨才死了心。那时的紫烟总是想一个男人不给女人机会，也传不出什么故事，紫烟很伤心，伤到看不到春雨、夏花的存在。在如菊的灯下，紫烟发疯的学，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终于她以全校最高的分数进入了寒墨的这所，她现在还在工作的学校。除了图书室，西湖，紫烟再也没到过别的地方。每当一学期下来，紫烟都跑到西湖做到很晚，看柳荫下情侣的呢喃，听茶馆里的丝竹声声，她的成绩是系里最好的，除了向同学，更多的向同一学校的寒墨以另一中方式证明自己的出众外，紫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那时的寒墨真的和一个玉佩叮当、小鸟依人的女子在一起。

窗外，竹疏影动。熏衣草花香的茶水，淡淡的清香缠绕着紫烟的书房，那满满的书橱，散落满屋的书卷散出的书香，让紫烟熟悉而又伤感。她真的盼望寒墨能幸福，在寒墨和婉清出国的宴请上，独自躲在脚落里喝着鸡尾酒的紫烟，悠悠看着穿着大红旗袍，娇艳欲滴的婉清偎依在神情郁郁的寒墨怀里，紫烟的心在细细碎碎的疼，疼得紫烟睁不开眼睛。这分明是寒墨和婉清的婚礼吗？紫烟借故回到自己的宿舍，留了一夜的泪，那泪把寒墨从心底彻底磨杀了。

紫烟站到寒墨的屋里，看到了苍白无力的寒墨的微笑。这笑容让紫烟所有的矜持碎了个稀里哗啦。

怎么会是这样子？紫烟又一次忍不住泪噎。

自作自受。寒墨轻轻的说。你终于来见我了。寒墨泪水随着话语溅落。涧到紫烟的心里，一点点的又痛起来。

陪我去看西湖好吗？紫烟说着十几年前信上写与寒墨的字。

你看我还行吗？寒墨再一次的泪滴。

行。紫烟轻握寒墨纤长的大手，那曾无数次感觉温暖如春的手，竟如夜般冰寒。感觉不到一死丝生气。

来时还在犹豫是不是要陪伴寒墨，一见到寒墨深深塌陷的忧郁的双眸，紫烟就决定要留下来。整整一星期的时间，在将暮未暮的傍晚，在西湖婉转的清波里，倒影出一个袭袭紫衣，长发及腰的的女子，推着白衫罩体，气若游丝的儒生，静观夕阳下的烟柳哀哀、倾听暮歌凄凄。

灰白

终于，寒墨坚持不住了，又住进了医院。院中的寒墨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让紫烟心颤。那天寒墨的精神突然比往日好多了。那沉寂如死灰的眼睛，散发出熠熠的光彩。

再陪我去看西湖。　

你行吗？

行。

那天的阳光是那么的耀眼，湖水荡漾出七彩的涟漪，轻舟泛水，船中倚栏观望的游人，在流连忘返，在清声低吟。寒墨坚持要来了音师，拉奏起那曲《梁祝》在凄婉的音符飘散，紫烟早已是涟涟泪湿。

紫烟，如烟的女子。你为什么，那么的犟。为什么，你就认为我会为别的人弃你而去。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如果我不是现在的状况，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我。寒墨幽幽似自言自语。紫烟含泪的唇边挂着烟一样的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这个错误改的太迟了。紫烟看过当年她在盛怒中退的那些信，真的深深的后悔了。一切都太晚了。泪水咸咸的浸入嘴里。

我能追你，就能追别的什么人？几天来，寒墨把十几年的怨气说出来，说是那么的平和。

如果，你在坚持写几封信，也许什么都没有了。当年，你也是那么的傲气。紫烟轻轻地笑。

你这辈子欠我的，在我逝后，也算结清了。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别太犟了，听话。听着这样的叮咛，紫烟流着泪，只能点头再点头。

那天，寒墨永远的在紫烟的面前消失了。那芳草萋萋，暮鸦栖息的墓地，又多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一个新碑周围徘徊。碑文写着：

寒墨

你的朋友，紫烟永远怀念你。

粉白

苔痕斑斑的深秋，在寒雨敲窗的子夜，如豆的灯下，紫烟又在翻阅着寒墨的那些手迹。轻拂《英汉词典》灰尘，定格在那黑白照片上，一切入昨。如淋湿的竹叶无情的拍打着紫烟的凄楚彷徨的心。

索定在一个十八、九岁的俊朗的青年身上，紫烟再也移动不了目光。那个在她生病后，不声不响的帮她抄笔记，腼腆的寒墨；那个看她跑赛，默默把水和湿毛巾递给她，不管在一旁同学善意哄笑的寒墨；那个涨红了脸，在放学的路上塞给她那本《简·爱》并在有：“在跟坚强、谨慎、高尚的心灵交流时……我要不经过惯常的外围工事，不跨过推心置腹的门槛，不在他们的心底赢得一个位置，我是决不会罢休的。”在寒墨那粗粗的蓝黑线下，紫烟也用红笔画在上面。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有意无意的紫烟的眼睛会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下网住对她微笑的寒墨。

高考以二分失利，进不了和寒墨同样学校的，独自闭门不见客的紫烟。当寒墨熟悉的字落到紫烟的手上，紫烟似捧的是那颗让她仰慕、期盼的心。紫烟也用一颗纯洁、热情少女的心在做着回复。

如果不是寒假，在同学家听到那个消息，如果那个寒假，寒墨能回小城，和紫烟做个解释，也许一切还可挽回。但什么也没有，紫烟质问石沉大海。整个寒假在紫烟胡思乱想中度过，十几年后，病重的寒墨解释，那个冬天他是在母亲的病榻前度过的，直到开学见到紫烟的信，才一日一封的写给紫烟。

黑白

一袭白衣的紫烟故意比同学晚一天到校，她怕遇寒墨的尴尬。以后的日子她刻意的躲着寒墨，远远的看到寒墨的身影便想法躲到一旁，寒墨也刻意找过紫烟，都被断然拒绝了。在西湖边的傍晚常常踯躅一个瘦如清风，飘飘若仙的白衣少女。手捧书卷，眉戴含愁。

轻吟：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

我就不会忘记

当然　我还得

不动声色地走下去

说　这天真好

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笑　

说　人生极平凡

也没有什么波折和忧愁

今夜在灯下，紫烟拿起笔写却无法释怀那深深的悲伤。为寒墨也为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