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杜鹃,又是一年春将尽,大庙峡的水容纳了太多杂质,不再碧绿清澈,杜鹃却依然火红。废弃的道路没有车与人的嘈杂,鸟就自由、放纵地鸣叫着,赛着歌喉,把春天唱得情深意浓,更添那一山花红,心就走入春深里了。
不知哪年初识大庙峡的杜鹃的,只记得从此每年的春天都要来访一次,象探访一位幽居的老朋友,给她带来惊喜,更是为让她涤去一些自己的琐碎凡俗。
葱绿的山中,一簇簇的杜鹃就如一簇簇的火焰,轻易就把隐晦的天色点亮,点亮的还有久蓄的激情,创作的灵感不熄,杜鹃也是有一点功劳的,特别是在这阴风斜雨,抬头见忧俯首拾愁的春天。
因为喜欢,所以想占有。记得去年春天,我俯在山石上,手脚并用地向一处火焰攀爬,手划破了,脚打抖了,可是我还是不断地往目标接近,我想在那时,战胜自己,不被下面的友人笑话的念头怕是比对杜鹃的喜爱更重要了。人总是容易在向目标前进的过程,忘记,甚至违背自己的初衷。所以,当我终于采下一把杜鹃,我不是细细地欣赏它,而是手执着它向山下的朋友炫耀,以至下来时几乎失足掉入大庙峡。
妈妈说杜鹃是苦命花,不喜我摘回家插,我也是从没采回家过。当然并不是我也怕了惹上苦命,只是,那次摘花后,我发现山上燃烧的火焰般的花到了手中,却稀松平常得很,而且不出几分钟,花都耷下了脑袋,全没了燃烧的气势。
从此,学会隔岸观花。让火焰从深山,从远古,烧入自己的眼睛,烧入心底,烧出一片春天的生机勃勃。
杜鹃是热闹的,即使是白色也能从万绿丛中冲出来,扎你的眼,但是杜鹃却又要在寂寞的深山,伴着苍松,古石,伴着古往今来沉寂后的历史、风雨,才更见其美丽。也见过很多人工栽培过的杜鹃,花团锦簇地排列在大企业的门口,或街道花圃中,颜色鲜艳,花朵大且密,但看着就象堆着一堆刚洗过的绢或刚裁出的彩纸,毫无真实感。人们总是容易接受并渲染一种表象,而忘了,杜鹃美丽不仅因为它的颜色,更因为它的风骨。
我和亭子对立,眼光寻找着亭子不远处那块巨石,那棵古松,以及古松下,巨石旁那垂下的如瀑流泻的火红。每年,我都被它震撼,被它吸引。可是如今,我看到的只是一棵枯黄的松树和一株干枯的杜鹃,连带把巨石也染上死亡的气息。我不知道是因为失去苍松的庇护,杜鹃才凋谢,还是因为杜鹃的枯萎导致苍松寂寞而亡?真实的原因或许就是世间无数天灾人祸中小小的一件刚好发生,在我来不及造访它的某个过去的日子里。我触摸到了劫后的伤痕,不知巨石可还有余温,或者昨夜的泪?
没有人会为一株杜鹃的凋谢而心疼,没有人会留意这一处深山死了几棵树,少了几种鸟。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同样也有无数的死亡,这是自然规律,是常情,大可不必悲哀的。
岸边,那堆越来越大的,黑色夹着蓝色物质的东西刺痛我的眼,臭味越过花香搅乱我的思绪。
我坐着车走了,路很不平,一路颠簸。杜鹃火红的身影不时划过眼帘,象老朋友挽留的手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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