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玛丽,因为它通体乌黑只有两只前爪是白色的。
在前面住的一家的狗下了一窝狗娃子,问我养不养一条,我不想养,养狗太脏,门口到处都是垃圾,再者怕惹祸。可儿子坚决要养,他说狗可以陪他玩。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人家就把狗送了过来。
玛丽刚来的时候很小,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时常留露出让人怜惜的神情,仿佛知道它是寄人篱下似的,每当此时我都忍不住要多看它两眼,也是这个时候玛丽像是明白我的心事,冲着我直摇尾巴。唉,狗真是通人性,它的乖巧使得我常常蹲下身去抚摸它的绒毛。儿子全然不懂这些感情,他经常一把抓住玛丽背上的毛,提着玛丽东拖西拽,就和拖他的玩具狗一样。而玛丽一声不吭,耷拉着尾巴,垂着四条腿,一副无助的样子。
玛丽长得真快,也就一个来月的样子比刚来时长大了两倍还要多。儿子把火腿肠,鸡蛋硬往玛丽的嘴里塞,不吃都不行,不吃就把玛丽的头往地上按,尽管我告诫他,你要是再这样,你不吃饭的时候我也把你的头往桌子上按,当时他立刻松开了手,可过不了两天他又如法炮制。玛丽胖得浑身的肉都在抖,走起路来东摇西晃的,我几次对儿子说,玛丽该减肥了。
从很多方面来看,我都认为玛丽比我儿子要有眼色得多。玛丽喜欢追着人撒欢,有时候咬你的鞋子,有时候咬你的裤子,一副故做的气势汹汹的样子。这个时候一定是你心情愉快的时候,否则你会一脚把它踢开,玛丽从不触这样的霉头。如果是你不高兴的时候,玛丽就爬在一边把嘴埋在两条前腿之间,静悄悄的看着你,就像它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一则玛丽一天一天地大了,再则儿子把狗毛弄得满屋子都是,我狠下心在院子里用土块砌了个狗窝,里面铺了一层干草,再把一些旧棉裤之类的东西垫在里面,看上去是个很舒适的窝。可玛丽不这样认为,在我把它领到窝跟前的时候它掉头就跑,我把它揪过来塞进窝里,它“呜呜”地直叫。玛丽一向都是很听话的,这一次却特别犟,我刚转身它一下就从窝里窜出来,比我还快,首先抢到门口准备进屋。没办法我只好用砖把玛丽堵在窝里,不管它怎么叫坚决不理睬。这时我忽然想起儿子戒奶时的情景。
天越来越冷,院子里的雪也越来越厚,玛丽的窝门早就不用堵了,它已经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有一天上午我和儿子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其实就是一堆雪挖了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而已,中午吃完饭我听儿子在门口喊:“下来。”我透过窗子看见玛丽一本正经地爬在雪人的头上,样子很雄伟。儿子又喊了一声,玛丽才从上面跳了下来。一天早晨我开门出去,见玛丽正爬在雪人的头上,它居然在雪人的头上垫了一个尿素袋子,这样爬在上面就没有那么冷了。我开始有些糊涂了,狗真的这么聪明吗?或许它们的许许多多的行为根本和聪明无关?如果它们真的这么聪明,那么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聪明未被我们发现呢?或者我们的智慧还无法理解动物更深层次的聪明呢?
那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老天歇斯底里得就像在吐血,整个天空都是滚动翻卷的雪,也就是那个晚上玛丽不见了。第二天早晨窝里空空的,院子里也没有脚印,一夜的风雪把什么都覆盖了。连续三天没有玛丽的踪影,我知道它再也回不来了,它肯定被一块一块地送进了饕餮者的腹中。这时我想起几年前,在后院住的一家人伙同几个壮汉诱杀公狗的事。他家养了一条母狗,我现在疑心那是他们早就预谋好了的,到每年母狗发情的时候把周围几里范围内的公狗都招了过来,有时同时来四五条。母狗栓在院子当中的一个木桩上,人躲在屋子里,把枪口从窗子里探出来,就这样不知道杀了多少条狗。直到有一天,据说是那家的老大在一条公狗爬到母狗背上时扣动了扳机,就在这一瞬间,母狗猛地仰起头,随即应声倒下。那家的人跑出院子,母狗倒在血泊中,子弹从狗的下颏进去的,把半个头都炸开了。不知是凑巧呢?还是母狗实在不忍心做诱饵来残害同类而做出的义举?总之,那一家人再也没有杀过狗。从这一点来看那条母狗死得值得,在于人在于狗都是这样。
我发誓再不养狗。我实在不忍心再看聪明的狗在人类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对人类依赖和信任,以及像奴隶一样的忠诚。
本文已被编辑[玉宇]于2005-8-10 22:50:3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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