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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女友家玩，见她家里装潢得不错，随口夸了几句。不料女友道：“我就是觉得博古架上的坛坛罐罐碍眼。我的朋友来了都说我没有东西摆了，弄些泥做的东西放着。”我知道她先生是刑警，有机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其中就有些古货。我凑过去仔细看，不料她又说：“你喜欢就拿去吧，我不想要了。”这话把我吓一跳，她的那些朋友不知道就罢了，她也不懂这些东西？如果她先生在场听到她的话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也或许他没有跟她讲过。但是我是万万不敢把这些“破烂”拿回去的。

因为对收藏有些兴趣，也结交了一些朋友。王兄住在许多高楼的夹缝里，很小的院子，很小的房子都让人感到压抑，生活窘迫的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在不足二十平米的两间房里，最醒目的是他练书法的桌子，而桌下是他的收藏品。由于祖上做过信使邮差，他有些清朝及民国时期的邮政资料和邮品，还有些文革时期的报纸和宣传品。我们曾专门为他拍照整理过，他兴奋地向我们展示他的宝贝的时候，他妻子极不以为然，边做家务边叨唠说，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给孩子缴学费。王兄和我们都尴尬地笑笑。后来听说他的妻子一次为给孩子找手纸，情急之中顺手抓了一张他的藏品用了。他捶胸顿足大哭时，妻子在一旁撇嘴道：“不就是一张报纸吗？至于吗你？”

其实不单单他们如此，好多东西，好多事情，我们也没有意识到。

2

电梯下到第十五层，他们进来了。还在说着话，我知道其中胖胖的是xx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他正旁若无人地说：“上次的案子有点难度，我们后来用了一张林散之的作品……”他自信，他踌躇满志，显然他对官司能赢的把握很大，显然他这样做一不是第一次了。林散之的那幅作品是什么，值多少钱没人知道。但是就在电梯里，我想一个不知什么人的命运被这个改变了。

表舅是博物馆的顾问，因为他对文物鉴定有研究，经常有人请他到处去看货。我曾带朋友到他家请他见别过藏品的真伪。后来朋友送东西以示谢意，被表舅拒绝。初以为是碍于我的情面，后来才知道他从不收任何过眼费，也因此在圈内口碑极好，人缘俱佳。老姨家的我的表哥，多年来一直炒美金，有时难免做黑市，终于有一次在沪上出了事，老姨哭天抢地，去求表舅。表舅心疼外甥，只得为其走一趟。后来听说是用一幅古画换得表哥自由。画的价值没有人敢去问表舅，然而表舅痛心疾首，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外出。我知道他是为他的名节而悲。好在表哥不再做此道。

唉……

倘使书画作者有知，不知做何反应。

3

结婚的时候，表舅送我两只玉镯，却不是一对。因为知道表舅的鉴赏能力，所有的人包括我都认为这玉镯非同一般，虽然表舅只是在众人面前淡淡地对我说，戴着玩吧。我仔细看过，一只晶莹剔透，做工很细的样子。一只好象不是很纯净，颜色翠些。我觉得前者更好些，就收起来只舍得戴后者。虽然也小心虽然不磕碰，却在心里把它当成一般货色。一日见到表舅，忍不住拐弯抹角问这两只玉镯的优劣。表舅说这两只是两次遇到的，所以不是一对，翠的更好些，便不再多说。我大吃一惊，后悔没有善待它，随即将它包裹好收了起来。只是现在知道了它的价值，却与它亲近不得了。

也曾有人送我一些小玩意，字画居多，但也就是一些在地方上很有名气的青年书画家的作品。由于自己有时候也会相求于别人，所以就极想知道手中书画的价值，好为它们的去留做参考。去请教表舅时，表舅没有说出它们的具体所值，在一一细看后，他说，人的艺术生涯如同抛物线，达到顶峰后自然会衰败。只此一句而已。回来之后，细细品味表舅的话，又细细看了手里的字画，似有所悟。果然我手中有的东西虽出自同一人之手，却有时间及功力上的差别。可是我怎么知道谁谁有没有更卓越的作品呢，创作颠峰在何时？

也许，有的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4

既然如此，有时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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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