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我19岁。
一个人,孤零零的飘到这个城市。
只是因为年少,只是因为轻狂。
南方的烈日让我有种眩晕的感觉。
我几乎像所有初到者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大街小巷的穿行,寻找一处可以让我停留的地方。纵然饥渴难耐,我也不能停,我也不想停。因为停则意味着黑暗,而我却害怕黑暗,一如有人害怕阳光一样。
房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自从看见我的那刻起,就用人精似的眼光打量我。
房子在5楼,阳台很大,可以看很远的地方。前面有个小公园,可以看见很多有笑脸的人。
你一个人住,需要这么大的房间吗?
我看着宽敞明亮的屋子点点头,算是回答她。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空间。
房东走后,若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微微有些呆滞。
黄昏。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匆匆而过的路人,还有夹杂在空气中的陌生的气息,我的眼角开始潮湿。
想起那个曾温暖似天堂的家,想起那个梦魔般的下午。心里有种疼痛掠过。
家的含义已在这个春天被改写。而我,更像一朵飘然流浪的云。风扬起了我的秀发,阵阵凉意袭来。没有温暖的地方可以藏躲,我孤单的一如发丝,在空中零乱。
(二)
我以残酷的方式将自己与以前的生活,与外界隔绝。而导致我现在做法的却是那个似天堂的家。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继而代替的是争吵,是战争。
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我不可避免的成了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
眼泪是我的奢侈。
每个夜晚,听水流过的声音,我觉得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哭泣。
我把所有的悲伤哀怨全写进了文字。这是唯一拯救我灵魂的方法。我不想就此消沉下去。写作成了我生活的全部。但是我知道,这种文字是不曾被人喜欢的,更不可能变成铅字让它在你的面前翻腾流唱,因为它的色彩是忧郁的。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出去晒太阳了。每天都呆在房间里,对着电脑。或是光着脚丫,站在阳台上看那些阳光男孩女孩的笑脸。浅蓝的天空让我想起了冰。
冰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一个男孩。那时我的心情很坏。不想理任何人。很多人大都是发出一句你好后,不见回音就悄然离开。而冰却独自说了许久。好像我根本不需要回答一样,我怀疑他是否自言自语。尔后,电脑里呈现出一幅有浅蓝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大海,还有蔓延冰封的画面。
好看吗?
…………
双方都是沉默。
你是不是认为冰是最冷又最无言的??
我没有回答。电脑里又出现冰发来的一段话。
我知道你其实很热情。你越是这样的冰冷,证明你的爱就越深。不要再逃避现实了好吗?从你的房子里走出来。太阳真的很美好!!
我匆忙的下线了。
我无言却展示了自己赤luo裸的灵魂。我无处可逃。
我想我真的应该出去走走了,哪怕只是晒晒太阳也好。
(三)
春去秋来,浑然不觉。季节里的故事只有我和冰。
看着那张刷不爆的信用卡,我有想去找份工作的欲望。
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职位是经理助理。经理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叫麦奇。
面试的时候问了我一个可爱的问题:“咖啡和奶茶,你会选哪一种?”
那时我真的笑了,想不道还有这么可爱的人。
当然是奶茶啦!
很好,你被录取了。
我怀疑的睁大眼睛。不需要专业知识吗?
对于你,不需要。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地问。
选咖啡的人,思想已经定型了,而选奶茶的人,思想是新鲜的,是富有创意的。
我们都会心地大笑。
后来我们聊了好多,真的有种相见恨晚之意。对彼此相近的远见,品格及品味深表惊奇与赞赏……
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与冰相似。只有冰才能让我畅所欲言,也只有他的幽默才能让我的笑声在空气中飞扬。
可是现在,他会是冰么?我不敢想像。怀疑自己的敏感性是否过度。
(四)
上班这么多天了,我还是与同事的关系处于办公室礼节阶段。可能是因为我冷漠的外表吧!而我的工作则像麦奇所说的:不要你研究与开发制作“牛奶”,你的工作就是评价你所喝的“牛奶”的味道!当然,有好的方案与建议也未尝不可。
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无所谓,可是对于办公室的人来讲,那真是绝等的好差事。
同事美是个漂亮的女孩。是前任老总的秘书。现在换下来做总务处长。用麦奇的一句话来讲就是:我需要的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助理,并不是周游于各类人之间的交际花。
也许我进来就是个错误。自从上班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美的传说。可是我个自由人,对于这些我根本就不在意。那种不友善的眼光,以及工作上平白无故的各种麻烦,我依然是一脸的冷漠。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有个可爱的人,会说些可爱的话。
下午。
麦奇很开心的对我说。你给我的那个方案很好,现在马上就要与客户签定合同了,是美国的客户,你那个图画和台词非常有创意。
我笑了。麦奇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桌子上,全然不顾总经理形象。不停的对我说那个美国佬是怎么怎么夸奖这个方案。
晚上请你吃饭表示庆祝好吗?
我摇头。因为我约了冰,我们约在每晚9点。有时候我们聊天可以聊到天亮。是冰让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是他让我平静的脸荡起涟漪。有时候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冰,也很依赖冰。
记得冰也说过,好想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吃顿饭,可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女孩很单纯。
我拒绝明显的降低了他的兴奋度。
这种沉默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声敲碎我心灵的叹息。
回到办公室,惊奇的发现,文件到处都是,屋子里一片狼籍。我设计的那份蓝图被泼上了果汁。
我叫来了叶。叶是公司里的宣传员,平时主要负责处理我的文件。
怎么回事??
叶怯生生说:“美进来过……”
美?!真的是她吗?
我摇晃着在椅子上坐下去。很疲惫地对叶说:“好了,你出去吧,没事不要打搅我,帮我推掉所有的电话预约。”
叶,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我看着若大的办公室。无言。
也许我根本不适应在这个社会上。这里真的太吵,我需要安静的生活。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是叶。
我不是说不要打电话进来吗?
叶:是总经理。要接听吗?
好吧,转进来。
琳,怎么回事?听说是美,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我考虑清楚了,决定让你请我吃饭。
麦奇:真的,那好,下班后,我来接你好吗?
挂完电话,心里有种惆怅的思绪漫延开来。我知道麦奇对我的爱恋。这么久了,不是我不想接受,只是无法从自己的阴影里走出来。
在木格香吃日本料理。
奇,我决定辞职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最近好累。
琳,你真的要走吗?
可是,这里真的不适合我,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伤的,你愿意让我受伤吗?只要我的灵魂不死,你就依然可以找到我,看见我。
…………
在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建议走走。
好久没有吹过晚风了。
奇,你冷吗?
奇很快的搂住了我,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让我有种眩晕的感觉。那种暧暧的,香香的感觉……
我挣开奇的怀抱。我们来赛跑怎么样?
奇看着我开心的笑脸说,好呀,追到你我就娶你哦!
我们笑得很大声,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跑到拐角处的时候,回头,看着奇突变的脸色,继而一声刺耳的声音穿过我的灵魂,在落地的那一瞬间,看着奇慌乱的步伐,我慢慢地闭上眼……
…………
醒来的时候,只有叶在我身旁。
叶看见我醒了,惊奇地大叫,我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
奇呢,我微弱的问。
叶突然哭了,哭得我心里的神经有些酸痛。
原来我已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了。那次车祸,我失血过多,是奇用他的血液救了我。三个月前不分日夜的守在我身旁,盼着我醒来。
叶拿出一张碟给我,是奇留下来的。
总经理已在三天前去世了。他给你输的血太多了,身体很虚弱。可他却不分日夜地守在你身旁。只要他肯接受冶疗,一定会没事的……
叶话还没说完就早已泣不成声了。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空了。奇是为了我才死去的。
眼泪第一次滑落。我无声地闭上眼。回想起曾经的快乐片段。心里疼痛的让我无法呼吸。我知道,那就是爱,爱得痛彻心扉。
奇,你真的走了么?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
(五)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可是提前出院了。
回到家里的那刻,我惊呆了。
房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里挂满了千纸鹤。我的房间丝毫没有改变,就连桌上爸妈的相框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
电脑旁是奇留下来的一张纸条。
琳,我想你回来时能有一种清新的感觉……
泪水滋润了空气中的气息。我将软盘插入电脑。
依旧是浅蓝浅蓝的天,无边无际的大海,还有蔓延冰封的画。琳,还记得这幅画面吗?我就是冰,你就是我的小琳儿呀。你知道吗?我好想你现在就醒来,好想现在就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你,像冰一样的爱你。在你昏睡的那么多天,我不停的向上帝祈祷,希望你能活过来,就算舍我生命也可以。看到了吗?那一千只纸鹤就是我的祝福……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就哭了,任眼泪无情的泛滥。奇,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吗?我心里好痛。
窗外一阵风吹进来,纸鹤在空中飞舞。我抬起头,是你么?奇。我慌乱地在屋子里寻找你的气息。
我跌坐在地上,失望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呢?
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什么都不想。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奇的血液。我知道,奇在我心底留下了一种灵魂的声音。
阳光懒洋洋地从窗外斜射进来。我醒了。
打开窗。落叶随风飘荡,只是没有人知道大地的疼痛。这个秋天过得好快。
在奇的坟前我放了一束他最爱的康乃馨。
奇,我要带你去看真的冰封。我要在冰封上面刻下我们的恋情。你永远都不会消失,你永远都会和我在一起。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慢慢地消失,消失在这个曾唤醒了我爱恋的小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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