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帕
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最喜欢看年轻的女子,不是说她们长得有多漂亮,也不是说她们的衣着有多美,而是她们用手帕拢着长发的样子很吸引我。尤其是隔壁的蓉姐,长长的头发那样随意地用一块淡蓝的手帕松松地一挽,一种说不出的温婉和雅致就让我的目光流连忘返。
我也有许多手帕,可我的短发连一个小毛刷子都扎不成,它们只是作为我和同伴的玩具。我们用手帕做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兔子、老鼠、小鱼。手巧的做的老鼠还可以“嗖——”一下子窜出去呢。更多的时候是玩丢手绢的游戏,伴着那首熟悉的童谣:“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手帕还是很富有感情的随身物。姑妈心灵手巧,绣的花卉清新秀雅,绣的鸟蝶栩栩如生。一次我无意中发现姑妈的一个小箱子里装着许多手帕,每一块都绣了精美的图案,发出淡淡的樟脑香味,我认得出是姑妈的杰作。原来,这都是姑妈和姑夫谈恋爱的信物。我认定,用手帕传递的爱情是最经典最温情最天长地久的。
可是等到我谈恋爱的时候,爱情已经幻化成娇媚的玫瑰被满大街地高声叫卖了,我精心挑选的一块粉紫色手帕,最终也没好意思送给他,压在箱底成了一片羞涩的记忆。现在的年轻人更不屑于这种古老的传情方式,网络、短信、玫瑰哪一种不比这更热烈更浪漫呢?
手帕已经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油腻的嘴巴用纸巾擦更方便。女子的头发染成红色黄色,时尚精致的发卡发带让她们风情万种,谁还用手帕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出土文物呢?小孩子的玩具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那首古老的童谣也快要成为绝唱。表达爱情一句“i love you”就足以让人意乱情迷,那里用得着扭扭捏捏地递上一块手帕呢?
可我固执地怀念用手帕的时光,婉约,含蓄。
荷叶米糕
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又要到了,按我们这里的风俗,是要吃米糕的。
小时候,乡下的叔婆总会早早地给我们送来她亲手做的七层米糕。这是一种工序很繁琐的风俗小吃。大米分别加绿豆、红豆、莲子、大枣、黑芝麻磨成各种米浆,装入浅浅的容器上笼去蒸,一层快熟时就舀入别外一种,七层全熟,就切成菱形状一块,再用新鲜的荷叶包好。
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荷叶,晶莹透亮的米糕躺在一团翠绿中,视觉上就给人极好的享受。拿一块放入口中,松软香甜的米糕中带着一股荷叶的清香,很有一种阳光的味道,还有一缕田园的风情。
而现在亭亭如舞女的裙似的荷叶只是很矜持地立在水中,仅仅成为人们眼中的一道风景。在这个塑料袋满天飞的年代,没有谁再用荷叶包食品,叔婆也不。她说塑料袋方便卫生,她不在意垃圾窖里全是不堪入目的塑料袋,她也不懂这种东西是不会分解的,她更不明白塑料袋装的米糕和荷叶包的有什么不同的味道。
我默默地怀念着荷叶米糕,洁净,自然。
爆米花
“爆米花哎——”
小时候,一听到这声吆喝,我们这条街的孩子就倾巢而出,大人们则端着米拿着容器跟在,一下子就把爆米花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爆米花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看着推桑拥挤的人群总是斯条慢理地说:“别急,别急,没给你们爆完,我不会走。”我们眼巴巴地看他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着爆米筒,在我们眼里,他那双粗糙得裂缝里沾满黑灰的手并不比村里拿着绣花针的姑娘媳妇的手更笨。
终于,我们听到爆米筒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劈劈啪啪的声音,老头高声叫道:“站远点,起锅了!”我们象被惊吓的麻雀一下子散开,随着一声巨响,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清香。
嚼着松软而又韧性十足的爆米花,真是满口生香。有时我痴痴地想,做爆米花老头的孩子应该是很幸福吧。
前几天,跟朋友去茶座喝茶,朋友点了一包爆米花。我惊喜地抓起一把塞进嘴里,想重温那久违的清香,可是不知是岁月改变了我的口感还是茶座里的爆米花本来就有点腻味,我嚼着米花如嚼着海绵一样寡然无趣。
我留恋童年的爆米花,悠远,绵长。
燕 子
搬进新居时,我决意不封阳台,而且在雨棚下架了一块木板,我告诉儿子,那是等燕子来筑巢。
生活在农村时,家家户户厅堂的横梁上都有燕巢。每天芳草吐绿,桃花嫣红,燕子就沐着融融的春雨从南方飞回来了。从此檐前屋后紫燕翻飞,鸣啭流音,给清冷的厅堂增添了不少生气。
燕子极通人性,不忘旧主。春暖归来,如果旧巢尚在,便于工作和泥修补。若旧巢颓毁,便重筑新巢。燕子筑巢全凭一张嘴,来来回回,起起落落,要飞几百趟方可安身。燕巢外形上并无美观可言,但保暖透气,尤其适合养儿育女。燕子脚太纤细,站立不稳,给雏燕喂食,全靠扑展着翅膀悬飞在巢外,辛苦自不言说。看着母燕盘旋起落、轻盈灵动的忙碌身影,听着雏燕欢快啁啾和燕爸燕妈之间的呢喃情话,谁不会为这些可爱的精灵动容呢?
到了城里,很少再看见燕子,是城市过于拥挤让燕子找不到安身之所,是城里人自己都忙得找不着北,没有闲情让燕子在家里翩翩起舞,还是燕子嫌城市太喧嚣而不愿意光顾?总之,我没有再看到过一只燕子。
可我和儿子每年春天都望着阳台上的木板,执著地等待,等待人燕共舞的和谐、亲近。
本文已被编辑[shihan123456]于2005-8-8 15:35:1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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