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过后,又一批莘莘学子将满怀憧憬地迈进大学校门。与此同时,商家和媒体联合炒作的高考状元经验谈也不遗余力地热播着。而昔日“神童”,东北男孩儿王思涵,却遭遇了一个黯然的夏季。
2001年,年仅14岁的王思涵以超出分数线60分的高考成绩考进沈阳工大。4年后,笼罩在他头上的光环尚未褪去,这个天才少年却因“除英语及格外,其余科目成绩为0”被学校责令退学。
一时间,新闻媒体再度聚焦这个本应该大学毕业的男孩儿身上。
中国绝对是个热衷于谈论“神童现象”的国度。孔融4岁让梨,曹冲6岁称象,骆宾王7岁咏鹅,甘罗12岁拜相等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当然,孔、骆、曹的命运结局是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们刻意回避或者根本无暇顾及的。
在浓郁的“神童情结”驱动下,“少年班”、“哈佛女孩”等超常教育模式应运而生。神童放彩已屡见不鲜,学生低龄入名校一再创新低。而与此相对应地,神童退学现象也层出不穷,现代版《伤仲永》的悲剧也一再重演。
近年来,应试教育所流露出的弊端有目共睹,虽然社会各界一再呼吁,素质教育离我们依然遥远。而现行教育体制的功利性却愈演愈烈,甚至衍生出一种“制造神童”的模式——超常教育。
现代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处心积虑的家长们为了让子女早日出人头地,不惜成本、不计代价地赶早抢快,将孩子硬性地塞进超常教育这条“快车道”,“逼子成龙”、“逼女成凤”的闹剧变本加厉。
学校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竞争力,坚持以分数为依据,以考试为轴心,以升学率为直接目标的应试教育手段,而将孩子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非智力因素忽略不计。
当学生和教育不幸沦为商品,这一系列环节中的重要角色,学生、家长、老师、学校在功利主义的冲击下一起沦为唯分数是论的奴律。孩子被训练成只知做“标准化试题”掌握考试技巧的机器,教师成了调试机器的工程师,学校成了模具生产基地,在这样紧锣密鼓的流水线作用下,诞生个把所谓的“天才”、“神童”也就不足为奇了。
家长的逼迫愿望,学校的功利目的,媒体的喧嚣炒作,无疑是在摧残这些孩子,而无视他们的身心健康。应试教育的极端产物王思涵,用“中学生活=学习+睡觉”这样一个等式来描述他接受超常教育的经历。所有正常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烂漫,多姿多彩,经历阳光风雨的快乐和挫折都与他无缘,沉重的压力和残酷的竞争已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其实,那些神童的天赋和神奇之处不过表现在拥有超常的记忆力和智力上,无论智力如何高超,于生理和心理能力来说,他们与普通儿童一般无二。每一个孩子从幼稚童年到青少年的成长过程都是一种自然规律,每一部分都至关重要,不能人为缩短,更不可能用一个点的飞跃发展来代替全方面的长足进步。人为地催熟某一环节,只能造成整体发展的严重失衡,而各种生长要素间的步调不和谐难免酿成畸形的悲剧,这样的超常教育打造出的“神童”与市场上出售的经人工用化肥或激素催熟催肥的蔬菜、水果、禽类有何区别?可惜的是急功近利的超常教育无视这一客观规律,片面开发那些神童心智上的优势,完全忽略了他们在生理上、心理上应有的同步、健康的成长。而学校和家长为了一己之私,将天赋异禀的孩子冷酷地抛进应试教育和学科知识的激流,使得本该有所作为的神童最终折戟沉舟,一事无成。
家庭、学校和社会一贯将神童的天赋置于放大镜下打量,而综合素质被忽略不计。那些天才少年步入大学时还是个孩子,一旦进入相对自由,完全靠自主学习的大学校园,自我约束、自我控制能力薄弱,心理承受能力、人际沟通能力低下的弊端就会暴露出来,而神童们为人瞩目的灵气和才能也在应试教育的极端恶果中渐渐流失,直至变得平庸,“泯然众人矣”。
超常教育不仅有失创新精神和创新思维的开发,而且缺乏最基本的人文精神的滋养。如王思涵进入大学后,对于同学们纵横古今的高谈阔论,他因为根本没学过地理、政治等一些人文学科而一概不懂,插不上话。甚至他连北京在地图上什么位置都茫然无知,更别提什么长江黄河了。正是源于这样巨大的差距,以及一个少年深入成人世界的措手不及所带来的人际关系的隔阂,使得王思涵在校期间拒绝参加一切课外活动,不愿和老师、同学交流,最终令人遗憾地半途而废。
经济学领域有一个著名的理论——木桶原理,即一个木桶由长短不一的木板组成,那么这个木桶的最大容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显然现行的教育体制不屑于此种定理,连同百年树人的大计一并抛诸脑后,一味地急功近利,靠吸取亿万少年儿童的精血来肥硕自己。
明代思想家王阳明说:“凡授书,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今人早将循序渐进,量体裁衣的教育思想抛诸脑后,而只剩下赤luo裸的金钱欲和模式化了。
当天才神童跌倒、失败时,媒体开始轰炸他们,家长开始责难他们,周遭的人们或许要嘲笑他们,而缺少特定的人文关怀给那些少年儿童内心烙下的难以磨灭的印痕,以及隐蔽在其后的可怕的教育之殇,该由谁来负责呢?
一时的所谓“减负”“降压”改变不了应试教育积久的流弊,家庭、学校、社会应该学会从根本上珍视孩子的生命,尊重个性的发展,不以神童为炫耀和昭示的资本,让孩子一步一个脚印儿地健康成长。
王思涵的遭遇令人沉重也引人深思。神童现象固然是应试教育园地的一朵奇葩,然而拔苗助长的教育模式最终只能在短暂的荣光后走向毁灭。
附相关新闻资料:
1· 张满意,1981年生于黑龙江省宁安,14岁被南开大学数学基地班免试录取。1998年,因学习成绩太差,被学校劝退。转年,张满意仅经过三个月的刻苦努力,以全市第一的成绩又考回南开。2002年,再度被南开劝退。
2· 魏永康,出生于湖南华容县,8岁进中学,13岁高分考上重点大学,17岁考上中科院硕博连读。2003年,已就读三年研究生的魏永康因生活自理能力太差,知识结构也不适应中科院一般模式,而被学校勒令退学。
3· 宁铂,中国科技大学1978级少年班培养出的第一代家喻户晓的神通明星。在无数次要求离开中科达,放弃自己并无兴趣的物理学而无果后,最终于2003年前往五台山出家。
4· 2004年,年仅13岁的鲍宇阳创造了近年来北大录取的保送生中的年龄新低。
5· 2005年,来自辽宁盘锦市年方10岁的张忻炀成为全国最小的高考升学的大学生。然而,他也只是理科成绩极好,语文水平却很差,连作文都不知道写什么……
-全文完-
▷ 进入雪孩子的夏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