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黄金周的最后一天,恰遇拉闸限电。当今社会,一没了电,在家里便无所事事。开始整理多年未动的书柜,谁知不经意间在父亲的书札里翻出了自己幼时的一篇日记。顿时,面对白纸黑字,回忆的缰绳将我的思绪牵回到了童年时代------
记得还是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教我识字和背诵唐诗宋词,并且还要测验考试。但这种测验考试,却是我和父亲之间“心有灵犀”的一种独特沟通,既不在书房也很少用到“文房四宝”,而时常在温暖的被窝里“展纸泼墨”。考试的方法是父亲伸出他那热乎乎的手掌,要我用食指将答案划在他的手心之上。不过,父亲犹喜我给他挠背,考试开始时是“以掌代纸”,随后他便会要我“以背代纸”,将答案划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每每此时,考试也罢、嬉戏也罢,父子间便情意融融、笑语不断。常常是:不是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去,就是他在我的轻挠之下鼾声大作。就在如此便利条件和温馨的环境里,我很小便开始记日记了。
这篇日记是我用弯弯扭扭且很大个儿的字写在两张父亲丢弃的“旗鼓”牌香烟纸上的,上面还有父亲的亲笔批改和评语。全文如下:
1957年7月7日 星期日 晴
今天是星期日,上午和爸爸去买了采(菜),下午完成了作业并背热(熟)了“清明时节雨分分(纷纷)”的诗。晚上和同伙(伴)去了涌金公园捉米张(迷藏),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搂在一起,我们向他们扔了石块,最后他们气分(愤)的(地)走了。
父亲除纠正了错别字外,评语是:记述清楚。孩子你还小,对爱说声“对不起”吧。
思绪如潮、往事清晰:那时我家住在杭州,7月的西湖夜晚,“烟笼寒水月笼纱”。徐徐微风吹皱了一泓平静的湖面,岸边翠绿的柳丝随风摇弋。在碧绿的草地上、浓密的树丛中、错落的假山里,到处布满了我儿时调皮的脚印。从这篇真实的日记里,我儿时的顽皮和恶作剧可见一斑,并且“情节”也绝非如此简单。故事发生在杭州南山路的涌金公园里,记得这对恋人当初是坐在西湖边靠少儿科普中心围墙往左数的第三棵树丛里,因为刚好听到他们身边草地上半导体收音机的报时声,所以准确时间是晚8点。当时我正和同伴们玩捉迷藏,准备躲入这个早已熟悉的树丛中藏身。谁知我的“世袭领地”这晚却变成了别人的“伊甸园”,只见在朦胧月光的辉映下,他们多情地相拥相吻在一起,女子脱下的花衬衣放在了身旁。我的闯入坏了他们的鸳梦,立即被呵斥驱赶出来。童年的我当时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立即萌发了童稚的强烈报复企图。先是趁他们忘情之际,我小心翼翼的用树枝钩过来花衬衣,并裹进一块石头轻轻的将它沉入湖水之中。随后我又“帅领”伙伴们用小石块猛烈地空袭了“伊甸园”。激怒的男子很想抓住我们,然而仗着夜色的庇护又在自己熟悉的“领地”,我们怎会轻易就范,此时他也许才无奈地领悟了“强龙不及地头蛇”的道理。等他们气馁撤退时,又发现不见了花衬衣。无奈之中,女着男装呜咽抽泣,男子则光着膀子念念有词地安慰着女子,忿愤地撤离了我们的“领地”。躲在黑暗之中观察的我们却忍俊不禁,乐不可支,笑疼了肚子,全无丝毫歉疚悔改之意。
如今的我已步入天命之年,同样经历了恋爱、婚姻,也做了父亲,却对这篇日记及当时父亲并未将此日记批还于我的事情记忆犹新。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我当时确实太小了,父亲当初并没有对我提起此事。直至今日事过境迁47年、父亲逝世26年后,我才得以重新领悟父亲尘封已久的文字教诲、忏悔当初所做的傻事。回首往事,真是思绪难平、百感交集!悔悟是一种沉沉的痛,是一种深深的思,更是一种由衷的内疚。世上并非什么过错都是可以弥补和挽救的,感情上的过错犹为如此。
而今,当初的那对恋人已该是65岁左右的老人了,虽说我的省悟和忏悔已迟到了47年,但现在我还是要面对东方,十分真诚地对你们说:“对不起!不知名的叔叔阿姨,请宽恕我童稚的无知和恶作剧、请原谅我这个“罪魁祸首”。当初破坏了你们花好月圆的良辰美景,好悔!当初给阿姨带来的伤心和哭泣,好愧!好想弥补而无法弥补,好疚!惟有让这篇小文给不知在何方的你们,带去衷心的祝福:“祝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开心幸福!”
最后,我还想对爸爸说一声,在您的培育教诲之下,我已深知“真、诚、爱”乃为人之本,世上惟有真情是千金难买的。虽说见到你的谆谆教导已迟到了47年,虽说您已长眠地下,但我还是听您的话真诚地给叔叔阿姨道歉了。今天我以无比愧疚的心情将此文焚化于您的墓前,也真诚的对您说声:“对不起”!
美好而永恒的爱,对不起!
-全文完-
▷ 进入红印月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