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邀我作陪去苏州,去细细体味一下古人的“城市山林”。其实,我去苏州也不止一次二次了,但我还是欣然作陪。
苏州古园里的风月,我早已耳闻目染了很久。但是,那风月无边的古园,实在无法穷尽其恬适与幽寂、超逸与空灵、诗韵与词风。
古园的风月在文人的心灵深处,古园的风月在凝固的诗词里,须天天以文气滋养,须天天亲临古园,才能有所神会。品古园之风月,颇有品陈年之老酒,微醺时为佳。
友人在一旁告知:你乃一痴人,可与那古园同醉。
(一)古园之风
古园之风从何时起?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想去追寻,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古风,来自远古的像涓涓细流一样的源头。痕迹由淡到浓,由小到大,由缓慢到飞扬。渐渐积淀出一条美丽的轨迹之河。
时间,是积淀的过程,也是消蚀的过程。
也许,隋朝的绛守居园池是遗留下来的最早的古园。沧桑的古园池,除了一池一亭外,只留下半段残垣,几枚片石。再以前的古园,或是在这古老的土地上消失了,或是只留下很模糊的影子了。时间的消蚀功能就是如此。
那绛守居园池虽说残败,但当你站在它的遗址上,遥望西北,可见姑射山之风姿;近观西南,可借阡陌之沃野;回首东南,有万家之灯火;低头观池,有汩汩流入之泉水。可见,古风之纯朴。
中国是战火纷飞的国度,五千年的历史,都是在战火的灾难中走来。书上记载的秦宫、汉台无迹可寻,唐园、宋池也无处能觅,留下的是明清两代的角角落落里灵光闪动的私家文人园。
于是,风就越过了“六王毕,四海一”的秦皇的阿房宫,越过了“悠然见南山”的陶公的归田园,越过了“明月夜,短松冈”的东坡的小轩窗,停在了这“在水一方”的苏州古园里。
(二)古园之月
古园之月在哪里?在古园的文心诗意里,在古园的淡妆浓抹里,在古园的曲水流觞里。
古月,几千年前的溶溶月,在“书画琴棋诗酒花”中沉醉。古月悠悠,照在雄浑开合的秦汉壮歌里,照在风雅清绝的魏晋清谈里,照在平平仄仄平的盛唐诗韵里,照在轻歌曼舞的宋人词风里,照在空灵轻巧的明清小品里。
古月是一味忘俗的引药,真所谓“风前闲看月精神”,离了嚣市,离了俗尘。
古园,小巧,有月到风来之景。幽径深处,山石自开,寻廊而行,登阁而望,一片空敞,池水清澈,倒影明净,细香缕缕,云开月来。此乃赏风月无边之时。
古园,小巧,有淡淡的书卷气。小斋临水,飞虹一架,水净波平,步石几块,水竹一丛。此乃江南水乡之缩影。
古园,小巧,有淡淡的声色香。小轩咫尺,旁依荷池,三竿小竹,二棵红枫,一株芭蕉,几块美石。此乃听声、赏色、闻香之地。
风在哪里?在云里,在雨里,在风中柳树下衣袂斜斜之人的眼里。月在哪里?在天上,在水中,在月下荷丛中酣睡之人的心里。风月在哪里?在赏风吟月的唐诗宋词里,在古园模唐想宋的意蕴里。
古园之风月,想必是来自那些孤独的觉悟者。在人世间经过悲欢离合后的觉悟者,他们消除了烦躁,归于澄澈,归于自然,觅得性灵。于是,他们造古园,造心中的诗,造心中的梦,造风月无边。
造园的人早就走了,走到了时间的深处,走到古园的深处,安睡了。当你走过那曲折的小径,还能似有似无地闻到那人留下的淡淡幽香。
造园的人走了,古园依然风月无边,风吹波兴,冷香浮动,云走月来,疏影横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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