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节刚过。我徒步走过街头。走进那间有点灰暗的书店。我在这买过很多书,安妮的,一本盗版书,是她4本书的汇合。在一个角落,我看见了一本小书。10×15,橘黄色的,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一条橘黄色的裙子,安静的睡着,裙子上的波纹飞舞着。上面写着两行字,为美而死。emilydickinson。马永波译。
emilydickinson,1830年生于阿默斯特,死于阿默斯特。除去曾在霍里约克女子神学院学习一年,1886年死于阿默斯特。历史上称她为“阿默斯特的女尼”,过着隐居的生活,活着的时候曾经发表过8首诗,死后的30年她的诗歌被她的家人和朋友整理出来。一生写了1775首诗歌。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之后闭门不出。和一些朋友保持着书信的联系。但更多的时候,那些信像是她的自言自语。她的诗富有创造性,在她的诗中常常有很多破折号,代替逗号,却又能很深刻的反映出诗歌本身的跳跃性·
她性格孤僻,看重洁身自好,25岁起杜绝社交,闭门不出,在孤独中写诗30余年。1870年后,她在家只穿白色的长袍,除去写给朋友若干如诗般的短信,几乎断绝和外来所以的联系。
她的诗大多以自然,爱情,死亡,永生为主题。常年独处,使得她对身边的事物有着更深刻的理解,可以从空气的流动,树叶的飘零,味道的改变,嗅出别样的情趣。
自然:
艾米莉自幼喜爱大自然,一丛迎风飘扬的小草,一只勤劳的蜜蜂,一只从窗口飞过的鸟儿,大海的汹涌,日出日落的壮美。树木的隽丽,都在她的笔下成为美的化生。她的诗自然清新,美丽动人,却又无不展露出她的幽默风趣。她会说“两只蝴蝶中午出门,在一条小溪上跳华尔兹,然后径直穿过天穹,歇息在一艘船的黄梁上”。她的诗中无不闪烁着灵动的美·她又说“草丛中一个细长的家伙,偶尔滑过去,你也许见过——难道没有?他的通报往往是很突然。”
她的诗歌中常常用很饱满的意象,初看或许是一头雾水,仔细看,才恍然大悟。不禁赞赏起诗人的美妙。如“小石头多么幸福,它是路边独自散步”,初看,觉得不解,石头会散步?细看,诗人是在赞赏一种和平的信息,在当时南北战争,诗人隐居小镇,但仍欢喜这样的和平,小石头岂又不是她自己的化生?又如“蜜蜂不关心蜜的血统,任何时候,一枝红花草,对于它,都是贵族”,妙极!
在写自然的诗中,诗人又显示出对光的无比的敏锐。却又隐示出事物的变化。如“冬日的下午往往有一种/斜落下来的幽光/压迫着我们,那重量/如同大教堂中的琴响”又如“向晚的微光很早便开始,/沉淀出一片寂静,/不然便是消瘦的四野/将下午深深幽禁”。诗歌中无不显示出对光的灵敏,触动着。
爱情:
据说艾米莉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后来她闭门谢客。在她的日记里,她这样写到:我也曾羞怯的敲过爱情的大门,但只有诗让我进去。于是她把对爱情所有的幻想写进诗中,爱的喜悦,痛苦,丧失,丢弃。都在她的笔下冉冉升华,写爱情的沉痛也决非是呼天唤地的叫嚣。而只是带着一些淡然。她这样说爱情:爱,先于生命/后于死亡/是创造的开端/和呼吸的原型。她对爱情有着无比的执着,“如果能确定,我们的相会/是在今生的结束/我会把它像果皮一样的抛开”。
对爱情的满足和想象在她的诗中也有体现,她会说“我把自己交给了他,他本人便是报答。”但是她仍逃脱不了身为诗人的执拗,对艺术的神圣,那仿佛是给神的祭品。不容玷污,于是她把自己封锁在诗歌的王朝中。她一生徘徊两者中,矛盾,痛苦。所以她会说当我得救时我又迷失了。就像里尔克所说的:在生活和诗歌之间有着一种古老的敌意。于是也便有了痛苦,“心先要求愉快/再要求免除疼痛/其后,要那些小止痛片/来减轻苦痛/然后,要求睡觉;/如它法官的愿望/而后应当是/要求去死的自由”。于是也她便这样说到:为每一个狂喜的瞬间,我们必须偿以痛苦至极。
死亡:
艾米莉对于死亡有着独特的见解,她不惧怕它,反而是敬重的,美好的,甚至是神圣的。她说“当地上不能存在,天堂是何等的美妙”。死亡对于她来说,是遗忘这个世界,忘记痛苦,睡一场安静而绵长的觉。虽显得有点冷清,但又充满神往。她认为死亡是一场对话,在灵魂和尘土之间。她也这样说“我从未与上帝交谈/也不曾拜访过天堂--可我好像已通过检查/一定会到那个地方”。天堂,死亡,上帝,一定会到达,对于死亡的思考她是睿智的,甚至有点安然的心酸。
天堂和上帝是神圣的,她如此的神往,但是却又夹杂着痛苦,于是她会问为什么他把我隔离天堂之外。于是她的语言是艰涩的,用隐喻来暗示人们她想表达她的思想。在她生命的晚期,双亲的去世对她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假若你要先到那里/就请为我保留一小块空间/靠近我失去的两位亲人/那最小的“睡袍”对我会合适/和仅仅一点点“花冠””。于是她说丧失:每一次的丧失都带走我们的一部分,在浑浊的夜晚,弦月依然在忍受,和满月一样,顺从潮汐的召唤。
面对死亡,或想到死亡,就会产生绝望的感觉,但如果死后能够进入永恒,绝望就会化作欢喜。天堂对于存活的人来说既是遥远却又是近距离的。“多远至天堂?/其遥如死亡;/越过山与河,/不知路何方”。她也会这样轻描淡写的写着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却又无不透入出她处世的孤独感。
死去,只需片刻/据说,并不痛苦/只是逐渐,逐渐昏迷/然后,视力全无/系一天黑色缎带/帽上佩戴服丧标志/然后,美丽的阳光照耀/帮助我们忘记
死亡后,不可避免的是,天堂,上帝。她似一个顽皮的小女孩,对上帝谄媚,她会说上帝允许勤劳的天使在下午玩耍。但却又有些若有若无的淡讽。她说“对人类而言太晚,无上帝而言还太早”,上帝这个名词已经成为很多东西的代名词,或者是她诗中的银行家,贼,父亲,公爵,更或者是她所爱过的人。无处不在。
上帝也是一种救赎,她在极度痛苦中,这样写到:撤退已无希望——后面,一条封闭的路——前面,是永恒的白旗——每一扇门前都有上帝
于是,1886年,这位诗人因肾病死去,她的遗嘱上只有一个字,“归”。死亡是另一种归属。是另一种生命的升华。她只是回归天堂。去寻找另一种宁静。
她如生长在瓶子里的仙子,不能被世俗玷污,否则会丧失灵魂和灵气。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注定要有这样一个人生存着。供人们景仰,她对死亡的敏锐,她身患重病却从不忌讳它,甚至和它对话,与之长存。如果你问她恐惧死亡吗?她一定会笑着看着你,然后用低低的嗓音说:“那么把我还给死亡——那个我从不恐惧的死亡,除了它让你丧失——而今,当生命被剥夺,我在自己的坟墓里,呼吸,并估计着它的大小——它的大小是整个地狱能猜出的——还有整个天堂——”。她尖锐的对准着死亡这个话题,深思着天堂的花街,地狱的黑暗,她的思想不处不在,抵触着世界万物。当你还在害怕死亡的时候,看见她的话,你莫不感到自惭?
她是迷茫的,是痛苦的,但却又是灵动的,她穿着白色的长袍,靠一只竹篮与外界联系。偶尔随意在纸筏或残纸上写下几句诗,多了就把它们串联起来,放进书桌里。她这样形容自己,一个孱弱的人,孤独的眼神。
她的诗中最多的让人感觉到的是孤独,她高居阁楼,偶尔俯忘楼下,带着她的竹篮。她的世界仿佛与人们隔离,一道篱笆。与人通信,却几乎不往来。孤独是她的保护色,却也是人们保护她的工具,很久之后人们才知道,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在阿默斯特居住着一个女人,当时谁也没想到她会是一个传奇,一个人隐居,穿着白色的长袍。拿着小竹篮。偶尔顺手在纸筏上写上一两行诗。几乎不开口说话。死时的遗嘱上只有一个“归”字。1886年,有个女人为美而死。
我为美而死,但是还未
在我的墓里安息,
又有个为真理而死的人
来躺在我的隔壁。
他悄悄地问我为何而死?
“为了美。”我说。
“而我为真理,两者本一体;
我们是两个兄弟。”
于是像亲人在夜里相遇,
我们便隔墙谈天,
直到青苔爬上了唇际,
将我们的名字遮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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