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乔颖完成初次的卫生后，便乘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嘉兴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张志国。

“张总，您好。”乔颖微笑着朝他打招呼。

张志国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他是个五十多岁左右的人，身体略微发福，眼睛很有神采，看起来精力充沛，丝毫看不出他是个心脏病患者。他是嘉兴广告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为嘉兴广告公司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

眼看电梯就快到三楼了，只听一声异响，电梯一下子停止了下降。乔颖连忙按了按电梯的开关键，没有任何反应，一丝慌张在乔颖脸上一闪而过。

“电梯管理处有人在值班，应该很快会有人来。”张志国急忙说。

“我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乔颖坦白地说，“老实说，我还有点害怕。”

“这种情况极少出现，今天刚好给我们碰上了——”说到这里，张志国的脸色突然变了，捂着胸口就要倒下去。

“张总，”乔颖又看到了熟悉的模样，“您有心脏病？你的药在哪里？”

“药，药在我的公文包里。”张志国艰难地说。

“好，我马上拿。”乔颖扶张志国坐下，飞快地打开公事包，把药找了出来，熟练地把药送入张志国口中。

十分钟后，张志国终于缓过气来。“谢谢你，”他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是心脏病？”

“猜的，我母亲每次发病是也是这样。”乔颖说，想起逝世的母亲，她心中又黯然。

“那你母亲现在还好吗？”张志国问。

“她……已经不在了。”乔颖低下头。

“是这样，”张志国看了她一眼，“今天多亏有你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虽然乔颖每次碰见他时都会跟他打招呼，但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乔颖。”乔颖微微一笑。

“乔颖？你的名字听上去很耳熟。”张志国想了一会，忽然笑道：“你的名字跟那个笔名叫潇湘的作家一样。”

“是，我的名字跟她的是一样的，”乔颖点头，她并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联想，世上巧合的事多着呢！“不过，张总，你怎么知道？您也看她的书吗？”

“有时看看，最喜欢看她的专栏《潇湘夜语》。”张志国点头，“文笔犀利又开朗乐天，我的小女儿也是她的忠实读者。”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电梯忽然向下动了起来，片刻功夫，电梯便稳稳地停住了，电梯门也开了，维修人员正站在门口。

“你们没事吧？”他们问。

“没事了。”张志国摇头，又对乔颖说：“乔颖，再见。”

“再见。”乔颖说，乘电梯继续下楼。

因为这一次发生的事，张志国记住了这个女孩，慢慢地，广告公司的策划部成了乔颖最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她学到了很多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而她的微笑，更让策划部增添了几分笑声。

上午十点多钟，乔颖乘电梯上楼搞卫生。到了三楼，电梯停下了，门开处，有两个人走了进来，是何嘉源和张志国。

“你们好。”乔颖习惯性地跟他们打招呼。

“乔颖，又上去搞卫生？”张志国问。

“是。”乔颖点点头。

何嘉源看了她一眼，不由想起了她第一次跟自己打招呼时的情形。对这个女孩，只要见她微笑的人，谁都不会轻易忘记她的。原来她叫乔颖？

“总经理，她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张志国转向何嘉源，“我心脏病发作时多亏有她在场，才保住了我这条老命。”

“你说的就是她？”何嘉源再次打量着乔颖。

“对，就是她。总经理，你别看她只是一个清洁工，可她极有上进心，平时一有机会就向公司里的员工学习，特别是在策划部那里，更学到了不少东西。根据我的观察，她悟性很高，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

“张总，您太过奖了。”乔颖没想到张志国会当着何嘉源的面赞自己，不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何嘉源也很意外，张志国从不轻易赞人，怎么今天却对一个清洁女工赞扬有嘉？

这天上午，乔颖搞完卫生，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乔颖收拾好工具，洗干净手和脸，便利用这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向广告公司的策划部走去。这在这么多公司的部门中，因为张志国的关系，她和那里的员工最熟络。

“乔颖，恭喜你，你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新同事了！”一进那里，快嘴的赵碧莲便把乔颖拉到一旁低声说。赵碧莲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今年二十四岁，长得清秀可爱，负责文案策划。

“你说什么？”乔颖莫名其妙地问。

“我们这里的资料员前两天辞工了，我听说张总直接向总经理推荐你接替这个位置。你说，是不是该恭喜你？”

“真的有这回事？”乔颖看着办公室里其他的人。

“是真的，”平面设计员陈剑说，“不过，这还要看总经理的意思。因为你的学历不够，张总要等总经理的批示。”

“希望应该很大吧？”美工刘易斯笑着接口，“听说只要张总推荐的人，一般都会采用。”

这时候，张志国走进了他们这间办公室。“乔颖，到处找你不见，知道你又跑这里来了。”他笑着说。

“张总，你找我有事？”乔颖笑着问。

“看他们围着你的情形，我想我就不必多说了。如果你能获得这个职位，一定要好好干哦！”张志国说。

这么说是真的？张志国向何嘉源推荐自己？自己极有可能又多了个锻炼的机会？“谢谢张总。”乔颖急忙说。

“先别言谢，总经理那边还没有点头呢！”张志国笑着摇头。

“张总，不管结果如何，谢您都是应该的。”乔颖微笑。

张志国离开后，策划总监于海玲从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对众人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怎么能在这里闲聊？都给我回去干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马上回到各自的坐位上，低头做事。

“乔颖，”于海玲转向乔颖，“你并不是我这个部门的员工，你是不是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后勤部去？”她的语气听来相当不客气。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乔颖连忙道歉，转身离开了策划部。

于海玲看着乔颖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总监今天怎么了？好象很生气的样子！”刘易斯压低嗓门说。

“她这样当然有原因，”赵碧莲低声说，“这个空缺总监本来是想叫她的一个亲戚进来的，可张总不同意，执意推荐了乔颖，总监自然把气撒在了乔颖头上。”

“那乔颖要是真进来的话，日子看来不会好过了！”接待员马丽娜有点担心地说。

“那就只有以后才知道了。”赵碧莲说，“我们尽量帮她就是了。”

乔颖离开策划部后，便慢慢向楼梯口走去。于海玲的话和不高兴的神情还在乔颖的脑海中回旋，平时对自己还算客气的于海玲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夜深了，桔黄的灯光弥漫在书房里，乔颖坐在书桌前，写着日记。

“……干完明天我就干满三个月了，我也许会让自己的打工经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虽然前几天张总把我推荐给了何嘉源，但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看来我继续留下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在这三个月来，我完全适应了清洁工的工作，也对这份工作有了深刻的理解。不管工种是否有高低贵贱之分，活总要有人去干。这样，这个社会才得以正常运作。这也是我这三个月来所感悟到的东西，在嘉兴公司的经历将是我人生中的一笔财富。”

乔颖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了日记本。明天，就该是她离开嘉兴集团的时候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