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来一只鹤,一只亮白如日的鹤。在瓦蓝孤寂的背景中,它平静着神情,起伏着双翼,舒展着长足,飘飘地来了。它的身后竟还跟着一群白鸽,带着鸽哨,如洒向天幕的星星。
这梦幻般的真实,仿佛燃烧着的白色火焰,灼我的眼烫我的胸。我感觉着我的心头开出花朵来了,我的喉咙淌出音乐来了。我忍不住追随而去,直追得蓝天如洗,白鹤无迹。
在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鹤又悠然地飞在心的天空。除了动物园,我没有在自然态中见过鹤,既已见,心便不能平静了。没有一只鸟,曾让我如此感动。
也许鹤在宽广的长空独自来去,恰显示了生命本身的力度?不然身后为何会有一群倾慕的白鸽?这就像,小镇的午后,懒洋洋的街面上走来了乐府诗里的秦罗敷。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除了眼的追随,其他什么感觉都没了。鹤把平凡推向神奇。
也许鹤显示的正是生命本身这一最美好的状态?于是生命对于生命的感动,就不仅体现在一群开满蓝天的花朵般的小鸟身上,也体现在我。朦胧间意识到的事物是近于佛国的,我的心充溢着快乐——仿佛正欢度着一个盛大的节日。
也许冥冥中白鹤的出现和心灵的世界有着某种牵连?我意识到了孤独也是一种美,一种大美。最深地感到孤独的人,也许是最不孤独的。鹤骨清奇,悠悠碧霄,给人的绝不仅仅是诗情画意,这里有突发式的震撼。有人说过,只要走上命运的旅程,谁又不是独行者呢?不过当一个人感受到了精神,触摸到了精神,他便会发现孤独是一扇门,当推开这扇门看进去,甚至走进去,人也许才能知道,原来那里是一方生命的精神家园。在精神不能交流的世界里,人和人相处又有多少意义呢?人最后的家园是属于精神的,否则也许只能流浪。
在拥挤的人群里,我们感到空旷时,我们便孤独了;当我们孤独时,我们便有可能走上精神家园的小径。在精神的家园里,一切伟岸的灵魂,都可以是我的知音,所有的过去都可以和我对话。心是聪慧的,情是温暖的,生命是有力度的,世界是无限的,心灵是可以自如遨游的。孤独引领我们的生活充满天籁的合唱。
穿越孤独,人才能真正脱胎换骨,生命全新。如果可能,有比这更幸运的吗?
鹤立水际,鹤居松林,鹤翔天宇,不坠青云。鹤鸣其荫,鹤语晴空,鹤寿千年,以极其游。鹤是孤独的,鹤更是愉快的。
当一个人可以享受孤独时,他的征象一定是一只鹤,他的世界一定是大了,他的天空一定是高了,他的生命的能力一定是受到激发了。那么他眼里的自己,一定是生命本身,在生命的眼里的确没有比生命本身更美的美景了。且鹤一样的生命是趋向永恒的,“一个永恒的生命就是一次浅醉。”
且能穿越孤独的人们,相互间必有心灵的默契。一位音乐人说,如果不能被我的音乐打动,对我的崇拜,我是不以为然的。因为那不是一种精神交流。除了音乐,我还有什么呢?我们也可以说,除了精神世界,人本身还剩多少质量呢?
孤独让人们在更高的层面上集中,是孤独使这个世界有了《高山流水》的千古绝响。
生命是否能像一只鹤,高足、吊颈、白羽,临风而起,在蓝的天空,燃烧成一团白色的光焰,又平静成一片轻云?
本文已被编辑[玉宇]于2005-8-1 21:46:4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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