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上帝对正在喂养自己孩子的乌鸦说，你希望让你的孩子比喜鹊等所有的鸟好看吗，我这还有比孔雀更好看的羽毛。乌鸦愤愤地答，我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他们不需要你那些破东西，请你走开。上帝走了，乌鸦永远那么丑，那么难看。

★1★

他年纪虽还很小，但他对性比成年人还要熟悉。他到底跟多少个女人做过那事，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因为，只要能够快乐，谁还数那些干吗，多累人。何况那不是自己在给自己留罪证吗，他所受的教育虽不高，但不至于傻到同某个贪官那样，娶与其有肉体关系的女人的×收藏，以至于事情败露后，成为其糜烂堕落的最有力证据。

我当班主任，他在我的那个班级。但严格来说，他不是我的学生。因为，他是转学来的。他原先所念的学校是县里很有名气的中学，可他竟呆不下去，且学习成绩很差，这可真是奇怪呀。那么好的学校，怎么竟然呆不下去了，那里的教师可是全县最优秀的呀。教学成绩次次第一，年年第一，全校所有的教师都在什么国内有名的教育刊物上发表了一篇又一篇的论文。那么好的学校都呆不了，那么出色的教师都教不了，我这一乡级学校，教学设备简陋，教师素质低，所教的学生考试经常考得那么七八分，因此，来此学校的学生，素质都是比较差的。所谓之比较差的学生，也就是在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当中，是因为成绩没有上那所中学的录取分数线的，家里又没有钱花高价让其进县里，才不得已委身到二中就读的，所以这一小庙怎么能教得了如此的人物。正所谓，小河里养不了鲨鱼也。

他家在镇上，家里开了一家酒楼，他爸妈当老板。因经营的需要，酒楼里招用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姐，大都是初中才毕业的女孩，月工资200元，顾客给的小费归个人。一个月200元，单是吃饭，都得马虎着凑合过，更不谈那些化装品了。那些小姐都是提供特殊服务的，至于服务的对象，绝对不会是不求上进，一辈子只知道埋头苦干，从不知道什么叫“桑拿”的农民，而都是那些读了孔圣之书，懂得廉耻的人，有身份地位的人，当然也是最懂得生活的人。那也可从酒楼的停车场里都是停着有牌有号的豪华轿车或单位用车看得出来。

旧时，酒楼若要生意兴隆，就必须有名妓坐阵。现代的酒楼，星级越高，所聘用的小姐条件也就更高，除了身材好之外，还得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呢。当然，所服务的当然也就与众不同，至于如何的不同，我虽没机会感受过，但网上还是经常看到的。网上的东西，还是比较跟得上时代的，也有许多可信的地方。

他上课就睡觉，下课跟女生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从没做过，就是抄，他也不懒得动笔。有时候，让我甚至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拿笔了。若是他不睡了，就瞎起哄，跟教师唱反调，把班里搞成一团糟，弄得整个教室比街上买鸡街还要热闹，科任教师无法上课。更让我气愤不已的是，他将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女孩带回过夜，我追到他家里，跟他父母见面了。装修豪华的客厅里，红木地板，红木沙发，家庭影院，墙壁上贴这着三点式的明星。

“我是银冲的班主任。”

“喔。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他们都没喊我坐下，但我自己坐了下来，我可不想站着跟他们说话。那种感觉就好象他们是老师，而我是有问题的学生，被叫来问话似的。在我坐下来的那一瞬，我看到银冲的父母眼神闪烁，脸色的神态不太自然。我知道，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应该跟他们平坐，我算什么东西，一介穷教书的而已，跟他们对着坐，那是对他们身份的贬值。他们可是酒店的经理呢。

“嗯。是有点事。”

“什么事情麻烦老师亲自来我家来去呀？问题一定是很严重吧？”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小孩银冲今天带一位女同学回家住，你们知道吗？”

“喔——，是这样呀。不知道。他原先是经常带女生回家的。我跟他妈都知道这点。至于今天，我就不清楚了，我还没问他，他的事我也很少问的。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什么？经常这样？那你们什么不阻止他，而任由他那样做。”

“那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呀。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很正常的呀。”

“但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那对他的成长很不好的。他可还是个小孩呀。”

“他是还小。但比他还小的还有呢。我家银冲算是老实的了。”

“什么？银冲是老实的？”

“至少，他喜欢哪个女孩，就带回家里，总比一些人，偷偷摸摸的好，有的甚至不敢跟对方说，只能窝在被窝里想人家，我看，要是那样，才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呢。且我家银冲他从不偷家里的钱。不象有些孩子，拿了家里的钱还不承认。我知道的就有几个。”

“你们怎能如此教育孩子呢？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会很容易犯错误，严重的最终进监狱的。你们这是害了孩子，毁了他的前程呀。”

“我们害他？毁他的前途？不就是带女同学回家吗。你难道不带女孩回你宿舍吗？这又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

“我没带，虽然我大了，但我还从没带哪个女孩回到我宿舍过。然你家银冲小小年纪就交女朋友，甚至带女同学回家过夜。做为父母的你们，都不管，哪有父母象你们这样当的？”

“呵呵。我们怎样当父母的，你管得着吗？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担心我自己？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今年几岁了？”

“36。”

“36？36岁的男人都不曾带一个女孩回宿舍？那说明什么呢？”

“36岁的人还没女朋友也犯罪吗？”

“人家都说三十而立，你如今……连女朋友都没谈过是吧？”

“还没呢。”

“这也就难怪了。怪不得你大惊小怪的。”

“你们……”

我走出了那栋装修豪华的酒楼，在走出门口的那一瞬，被迎面而来的寒风激了个冷颤。而门口处的两个礼仪小姐穿着旗袍，如同雕塑般的站立着，风吹起，掀动她们那修长的大腿，美丽，撩人。

夜，难以入眠的夜。宁静的表面掩盖着多少的躁动。

“呵呵。自己没本事泡妞，嫉妒人家也就算了，跑到我家来说我家银冲没家教。我可还是头一回见过这样老师的，真是误人家孩子呀。我看我们家银冲得转学到其他学校了。把自己的孩子交给这样的教师，我还真的不放心。因为这种人绝对是变态佬，要不就是神经有问题，反正是不正常的。”

我走在冷清街道上。刚才出门时，学生家长的话还萦绕在耳旁。是呀，三十六岁的人，都还没真真正正地谈过一回恋爱，跟女孩上过一次床。我真的太没出息了。对谁说，说都会觉得我可笑的，包括女孩子。

做人，怎样才叫有出息？

书上所教我们要立的凌云壮志，不就是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好的就是能够成为一代帝皇。只要当上了帝皇，功总会大于过。只要当上了帝皇，原先的兄弟相残，子谋父命都会被美化。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只要当上了帝皇，就有三千宫丽为你而争风吃醋。而你可以同乾隆皇帝那样，下江南，一路风流，成在千古佳话。呵呵，怎样，薄薄的历史上，记载的你的名字，多辉煌，羡死多少才子。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从盘古开天地以来，有多少个牛顿？有多少个凡高？而皇帝却是有无数个的，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个为社稷所想。在他们的脑子里，天下，从来都是皇帝自己一个人的天下。在这个天下了，皇帝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哪个女人，就要哪个女人，且用了之后，丢在那里，谁个也不敢去动，要是动了，可能一夜之间九族诛灭。

一青山下，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流水声，悦耳的鸟鸣声，一块块贞烈牌，不知能否是五千年文化的凝结？天空依旧，古人已远去，悲剧是否依然在上演，而谁又是那贞烈牌上名字的化身？水不绝，风催云，好一幅大自然美景。

★2★

卜窈茗，我班最牛b的一位同学，动不动就砍人的家伙。大家都怕他，所以，也都跟着他，同他套近乎。这是什么逻辑呢，我查阅了所有的辨证资料，也找不出，后来看多了抗日片，发现汉奸多多，才明白，那并不是什么逻辑，而是基因遗传，骨子里的软弱性，奴性所致。

他是家里的独苗，打小就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种不劳而获的恶习。由于父母过分的溺爱，也养成了他骄横的脾气，稍有不顺他的，或者有哪个他看不顺眼的，便拳脚相加，打得人家伤痕累累的，而被打的人却不敢告到学校那里。曾有一回，一个不知道厉害关系的家长将卜窈茗教唆一帮人在学校楼梯处将他小孩痛打的罪行告到学校领导那里，结果是，没有得到答案，反而是他的小孩不敢上学了，得转到别的学校去。学生转学，大都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呆不下去了，于是就换个环境。

不过，也有人不服他的，那就是潇侯。见到潇侯，听他自我介绍，即使古代成语极差的人也会联想到这么四个字——名副其实。潇侯真的长得跟猴子一样的小，若在他脸上帖点毛，所有的人都人为他是猴子，只不过没有猴子的灵活。

潇侯的相貌全都接了他的老爸，而若有他妈半点就人摸人样了。他妈是县里大家公认的第一美女。想当初，拜倒在潇侯老妈潇夫人短裙下的不知到有多少公子帅哥，然，潇夫人结果却香体投入潇侯老爸怀里，听说此事当时在全县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很多公子帅哥都想自杀，不过幸好都没有，只是说说而已，而没有付与实际行动。只说而不做，并非那些帅哥的专利，而是国人大多数是如此的。新近经常在新闻媒体上看到为了讨回工钱而搞自杀秀。连自杀都可以作秀，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假的呢？

潇侯的老爸相貌是差了点，但他是个传奇人物。同西游记里那个大闹天空的孙悟空一样的传奇，单就他出的《我的成长》，就赚了50万。50万，那可是我5辈子也赚不来的钱呀。然，老潇眼也不眨的一句话，就全捐给了县教育部门，说要为县的教育事业做尽点微薄之力，让那些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有机会读书。如此气魄，让我等佩服不已。我要是女子，也非此君不嫁，想来潇侯的老妈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以潇侯的家庭背景，根本不用窝在古镇这样一个地方读书。古镇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潇竟将潇侯送回古镇就读，且不是到师资条件比较好的第一中学那里，而是送到处于撤并动荡当中的第二中学。难道是让潇侯明白，即使在和平安定时期，也有着些不稳定因素，而那不稳定因素背后就隐藏着无限地商机。唉。别人认为不可能的，偏就发生了。这或许也就是老潇的高明之处吧。

潇侯当然不屑于去讨好卜窈茗，以他的财力，自有一帮人任他差遣。在潇侯的眼里，卜窈茗只不过是一个市井无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出风头的愣小子罢了。而在卜窈茗的眼里，潇侯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除了借他老子的臭钱到处施舍收买人心外，打不能打。套卜窈茗的话说，那小子比厕所里的臭粪还要妈妈的，真的是万无是处，天下再也找不到象潇侯那样子的人了。

见如此传奇人物将其小孩送到此不伦不类的学校就读，校长感激涕泪，握住老潇的手久久不放。因为从宣传的角度来看，那可是对第二中学师资与教学质量的肯定呀。却没有想到，凡事都有两面性。

潇侯到校不久，其带来的另一面即刻暴露了出来。其一是纪律上的懒散。对于纪律懒散的学生，第二中学制定出的学生管理条例都有相应的处理办法。但那是针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对于个别学生，就另当别论了。所谓之普通学生，也就是家庭背景一般的学生，而个别学生就是父母身居高职或家产数百万。潇侯当然属于个别学生内，因此，那些处罚条例对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爱什么着就什么着，谁也管不了他。其二就是缔造了校园第一大帮派。在号召能力方面，潇侯除了从他老爸那里承接了基因外，还模仿影碟电视上的黑社会，故而胜其老爸一筹。有钱还怕鬼不替你推磨，钱这东西，比什么都好，有了它，什么事，全都是好事。

潇侯入校不到一个月，其创立的聚义帮迅速居起，吞并了其他小的帮派，而成为学校第一大帮。此帮派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制定任何一条帮规，潇侯在众学生当中的表现只跟普通的学生差了一点，也仅是一点点而已。

一山不容二虎。卜窈茗和潇侯之间的矛盾不断，但都是些小闹小打的，并没有升级。直到为了一漂亮女生（电视剧里翻来复去的情节），平日堆积的矛盾在瞬间激化。在潇侯警告卜窈茗而卜窈茗非但不收敛，还扬言若潇侯敢动他一根毫毛，就要放潇侯的血之后，潇侯出手了。马刀不长，没有古装片里的刀那么地长，但也短不了多少，是可以刺透人身的那种。卜窈茗见潇侯拿着刀子，以为是他拿里装样的，若要真的砍，也还没那个胆。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这回卜窈茗可真的没有想到，潇侯真的砍了。没有招式，却刀刀见血，卜窈茗躺在血泊当中。若是古代的剑客见了潇侯当时砍人的刀法，绝对甘败下风。

闻讯赶来的学校保安制止潇侯，卜窈茗才从阎王那拣回条小命。卜窈茗被送进了医院，住院费，医疗费等一切费用，都是卜窈茗家人自己出，至于潇侯老爸，一分也不出，也不去医院看一下被害者。警方找潇侯，但潇侯在那天砍人后，乘着大家送卜窈茗去医院的当儿，逃跑了了，并从那一刻开始，如同水一样在古镇蒸发掉了。老卜带了好几次人到潇侯家，但结果都没有用。老潇就是咬定说那是不可能，早在事故发生之前，老潇就把他送到外地去了。至于其他在现场的同学，老潇早就摆平了。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可以乱抓人的。而证据既然是人为的，就会有伪造的。

一个月后，卜窈茗出院了。不出人命，此案也就不是什么重案大案。派出所方面也就松了口气，至于答应卜家把罪犯抓回来，也仅是口头上的事了，并没有付与行动。这也难为派出所，原本办公经费就紧张，警员少，如今卜家你让人家去抓元凶回来，他们拿什么去呀，没有经费，该不成卖短裤去找吧。何况，还不知道那潇侯在哪呢。该不成派出所成了卜家的派出所吧。不过，那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卜家财力雄厚，也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5年后，潇侯在古镇的小街上出现了，但如今的潇侯已不是过去的潇侯，而是一名大学毕业生了。据知情人透露，那回捅伤人后，潇侯跑出了学校，在街上打电话告诉了老潇，一得知自己的儿子砍了人，而对方生死未卜，若一旦闹出人命，自己的儿子，这一唯一的儿子，难逃干系，……老潇马上派车去接潇侯，将其带着离开了古镇，藏匿到不可人知的地方，并进了一所外省的学校就读。再后来，就念了大学，成为国家天之娇子。

潇侯出现在古镇的时候，是从一辆豪华的进口轿车上下来的，陪同他下车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那是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我只看了女孩一眼，就不敢在光明正大的看着她了，而只偷偷地瞥着看。心狂跳的我，想若是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女人，死也无憾了。不过，我清楚，那只能停留在幻想上，不要说美丽的女孩，就是普通的女孩也不会属于我这一职业崇高地位低下没钱买保险只能被学生欺负，让家长唾骂的人。下辈子，我就是做狗做猪，我也不当教师。

儿子大学毕业了，老潇忙着给他找份工作。老潇所找的工作，没有一样潇侯是他自己喜欢做的。因为若要工作，就得遵守规则，而潇侯自小就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了那约束，因此，一份好好的工作岗位，都在潇侯手里不到半个月，被潇侯想丢餐巾纸一样丢了。让我等唯仰天长叹投错了胎落错了家。

潇侯最终哪也没有去，整天的跟自己的女朋友到处玩耍，出入于高级的娱乐场所。自己的儿子如此，老潇想尽了方式方法，到头来只能干对自己发脾气。

两年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潇侯死在他那装修豪华的房间里。一时间，震动了整个古镇，轰动了整个县城，有人猜测，那一定是被人谋杀的。法医回来验尸，最终的结论却是，因注射毒品过量而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外人都羡慕老侯，然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其实，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每个家庭都有其不如意的一面，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多少不同而已罢了。没钱的人羡慕那些出入有汽车住豪宅的人，夜里做梦也想着自己有钱；有钱的人见那没钱的人津津有味地吃肥肉，而自己却对面前的美食没一点胃口羡慕不已，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有那好的胃口。

保镖过来了，说有人来找。

“不见。你不见我正烦着吗？”

“是——是昨天来的张局长，这已经是他第八次来找您了。”

“张局长，矮矮的，胖胖的，象饭桶的那个？”

“就是那个。老板您真是好记性。”

“你去转告他，该什么办的就什么去办，经费方面我包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转告他。”

“至于他小孩吗？你拿点去给学校的校长，相信校长不会拒绝。是猫的都回吃腥的。”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身穿名牌，胸挂校徽的教师在讲台上口水四射地讲课，讲台下面，后排那，小张一脸自豪地坐着，尽管老师在上面讲了些什么，他都不懂。

★3★

“老师，项碧他出走了。”

“什么？项碧出走了？他走前说了些什么没？”

“什么也没说？”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我找遍了他小时候去的地方，都不见。你问问他的同学，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好的。大嫂你等等。”

“怎样，老师？有同学知道吗？”

“哎。”我摇了摇头。

“那可怎么办呀？”

“他什么时候出走的？”

“星期五那天，不知他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回来就质问我，‘妈，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爸的事？’”

我说，“虽然你爸过逝快十年了，但我从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碧儿，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你要知道，妈妈是爱你的呀，什么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

“真的没有？”

“那我问你，我的学费是从哪来的？”

“你妈妈自己挣的呀。”

“你自己挣的，说得好听。呵呵。你一个没有文凭的女人，是靠什么挣的，你自己最心里明白。从今而后，我再也不用你的钱，花你的钱，你不丢人我觉得丢人。之后他就什么也不拿，一个人走了，任凭我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呀？”

“我，我……”

“不管了，先找到项碧再说吧。”

“好，那我们就分头去找吧。”

“你去你亲戚那找找看，我发动全班的同学去找，不管找着不着，两小时后我们在这会面。”

两小时后。

“老师，都找遍了，没找见项碧。”

“项阿姨，你呢？”

项阿姨摇了摇头之后低下头，避开我询问的目光。

铁桥上，车来车往；铁桥下，水流湍急，涌动一个个的旋涡，美丽异常。项碧就站在铁桥上，头脑一片空白，而泪水不知不觉地溢出眼角。或许，死去是最好的办法。惟有死去，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才会彻底地消失，自己才不会竭力地去辩护，才不会受到伤害。

“为什么？我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为什么我最爱的人，如今却成了我最恨的人。”项碧仰天痛问，然苍天却没有声音，回答他的是催人命的车轮滚动声，天空没有浮云，一切都是那么地陌生，那么地麻木，唯有滔滔江水在怒吼。

项碧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滑过他青春朝气的脸颊，滴落，滴落在水面上，融入江水，成为江水的一部分。或许，只有在这不绝的怒吼的江水中，生命才得以延续下去。

在项碧的眼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自从爸爸将妈妈离弃，跟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后，妈妈就承担起了家庭全部的责任。妈妈每天早出晚归，给人家当保姆，到饭馆里洗碗，冲扫厕所，为了项碧，为了项碧能够读上书，妈妈任劳任怨。

“妈妈，我爱你。我也恨你。妈妈，再见了。”

有人跳河了。一帮人迅速地围过来，在项碧刚才站的地方。桥下，江水奔涌，泛起白白水花。警察过来了。

“我老早就看见他站在那了。年纪那么轻，谁知道他会跳河呀？”

“我也早就看见他了。不过，忙着做生意，也就不记得了，还以为他早走了呢。”

警察等来救生衣，穿上，下河去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什么这么热闹呀？”

“有人从这跳下去了。”

“喔。我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的呢。原来又是这等事。”

打捞工作继续了几个小时，尸体没捞着。其实，大家都明白，江水那么地急，人又跳下去许久了，怎么可能还找得找呢。不过，假如明知道有人跳水，而警察不做点补救工作，也就太不近人情了。也真的难为那些警察了，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依然认真地去做。

“阿姨。听说，西江桥那边有一个男孩跳水了。”

“救上来了没有？”

“我回来的时候，警察还在打捞。”

项阿姨站在桥上，桥下是不尽的江水，哪里有项碧的影子。

“孩子，你在哪里呀，快点出来见妈妈呀，妈妈好想你。你不能不要妈妈呀。快出来呀，孩子。”

项碧站在妈妈的身边，他专注的看着妈妈，长这么大了，这是项碧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妈妈。妈妈老了，妈妈没有原先的漂亮了。漂亮的妈妈一直都是项碧的骄傲，虽然家里面很穷，但项碧很听话，很懂事，特别是在爸爸离开了他们之后。项碧爱妈妈剩过爱他自己。看着妈妈站在桥边流着泪喊着他，项碧伸手去擦。可是，他哪里还能擦得了。他虽然站在妈妈的身边，但却已经是阴阳两相隔。项碧有些后悔，可是，一想到自己最爱的妈妈竟是……，项碧真的很伤心绝望。项碧知道，那是因为妈妈爱他胜过爱她自己，为了他的将来，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尊严和肉体。可是，她哪里知道，项碧就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伟大的爱而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有阳光的轮回。

狭小的房间里，项阿姨收拾着项碧的衣服，将它们叠得整整齐齐的，项阿姨总想着，有一天，项碧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那么地爱她。好多个晚上，风吹响门，她还以为是项碧回来了呢，忙着起来去开门。门开了，门口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她的影子在灯光下孤单地晃动。

“孩子，你到底去哪里了呢？你快回来呀。”

夜静静的，静得只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黑黑的，黑得可以看见自己的魂灵在游动。

“听说，你们班那个学习成绩最好的跳河自杀了。”

“你怎么肯定是他跳的呢？”

“不是他还有谁。”

“就是，有那么的一个妈妈。我也会跳。”

“他妈妈怎么了。他妈妈可是很爱他的呀。”

“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呀？”

“他妈妈为了供他上学，去做三陪了。”

“什么叫三陪呀？”

“这个也不懂呀，三陪也就是妓女呀。”

“你别诬赖好人，项阿姨我是见过的，人很好的。什么会去做妓女呢？”

“什么你那么的傻呀？是好人就不会是妓女吗？那你说，妓女里难道就没有好人吗？”

“我见过项阿姨，她不会是那种人。”

“妓女不会写在脸上的。”

“你这个人什么这么说话？”

“这本来就是事实吗。”

“老师，您说，项碧学习成绩那么地好，他妈妈又那么地爱他。他为什么要离家出手呢？很多人都说，我们找他的那天，从西江跳河的男孩很可能是项碧。您说，平时对人那么好的他，会选择自杀吗？而假如他不自杀，他现在会是在哪里呢？”

“我也不太清楚。他出走肯定有他的原因。他是非常爱他的妈妈的，他妈妈也很爱他，他平时也很听话，而这一次，却没有不吭一声的离家出走，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让他觉得绝望。”

“外面很多流言说项阿姨，您相信项阿姨真是那种人吗？”

“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我想，项阿姨是个好人。”

“是呀，项碧有一个好妈妈。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顺我们的意愿，有时候甚至是跟我们的意愿相反的。”

“这么说您是相信了。”

“先不谈这个问题是不是真的。我问你，假如，你处在项碧的位置上，你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你的不知道，其实，也就等于告诉我你回出走。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当发现自己最引以为骄傲的人却干了让人唾弃的事，都会受到很大地打击，从而走向极端的。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或者换个位置去考虑对方，结果也就不同了。站在项碧妈妈的位置上，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在下岗浪潮中的女人，没有学历，没有文凭，单靠做保姆，给人家看孩子，在酒店里洗碗挣得的工钱送孩子念书，在学费一路攀生的今天，你说容易吗。其所承受的苦，有谁知道，而其对孩子的期望，做人子的，他知道了吗。要知道，她的希望全都压在了孩子的身上了的呀。”

项碧的位置空着，让人看上去很不顺眼，很不舒服，本来我打算把它搬走，但项碧的母亲隔三刹五的来学校问我项碧回来没有？我也就不敢挪走了。要不然，让她看见了，会很……

学校的教学秩序并不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止，依旧同其往日一样紧张地进行着，天上的太阳依然很灿烂，虽然太阳光很毒辣，象要烤焦大地似的，但，有太阳总是很好的，因为，有了太阳，才会有光明。而生活就象太阳一样。虽然挫折失败让我们觉得伤心绝望，但也正是经历了挫折失败，我们才会长大，才体会到生活的五彩。没有挫折失败，人永远长不大。

修改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