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我一路被拥挤的人流顺水带到一个擂台前,并亲眼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应了台上的擂,打赢了,照例该将台上女子一并领走,却不料窃了人家的一只绣花鞋竟自飞下了台。害得台上女子行走不得,这究竟还算轻的,想他既赢了擂,自是看上了那家闺秀,却只是窃了女子一只绣花鞋,行事如此,令人大惑不解。
台上的那中年男子不等他走远,随即跟着飞身下了擂台,在那青衫男子肩上轻轻一拍,“这位仁兄,你既应了我家闺女的擂台,又在台上赢了我家闺女,自然当连同她一块领去,何故窃拿了她的绣花鞋,竟自一人离开。你将我家闺女的脸面置于何处?你这样一走,我家闺女又当何如?仁兄赢了我家闺女,这是在场台下那么多双眼睛有目共睹的,愚个人脸面不当紧,而我家闺秀,好歹云英未嫁,若你这一走,岂不毁了她的名声。还望这位仁兄,多多体谅,好生思量。”
“你这老先生真是罗嗦,我不过来此游历,顺道兴致而起,应擂而已。那想到你这事体。至于台上的女子,我亦不过得了一只绣花鞋,若不然,我还了便是。”
“年轻人,这话可是欠妥呦。”旁边有一年约八旬的老者,拄着根金龙含珠的檀木杖,俨然不紧不慢的走到青衫男子的身旁,“我老头子讲句公道话,人家好歹在此设擂,其意在于招婿,你既应了擂,又赢了那年轻的女子,就当寻个良辰吉日娶了人家女子。不该如此随意,确实令那女子难堪,她将以后难以处世为人。你此举,的确欠妥。”
“这位老人,你话说的没错。我们虽武艺不精,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应了擂,就没有反悔的。更何况赢了人家,更不该弃人而去。这样的人,武德极为恶劣。”站在一旁的其他观众也如此发表言论。
“这样吧,我且问了他们的住处,回头定当择日下聘,如此可妥?”那青衫男子见势不妙,只得妥协下来。
“如此,你便去问吧。何许向我寻什么意见。”那白髯老者颜色严厉的回答。
那青衫男子便上前询问中年男子,“你们家住何处?贵姓如何?”
那中年男子向台上望了一眼,见那女子先是颔首不语,随后连连摇头。毕竟是自家闺女,男的马上明白意思,回转过头,一副很不肖的神情打量了一番青衫男子。
“得了,你且还了我家闺女的鞋,走你的便是。”
“这如何使得?我不是已经……”那青衫男子显得为难。
“已经什么?没有明媒正娶,什么都算不得的。再说,这事都由我家闺女做主。她说不依,那便是不依。”
“且做个神交之友,又当如何?”
“那……你且自己去问罢。不过,在此之前,先留下个姓甚名谁,是为要紧。”
“在下愚姓白,家不在此。只是游历于此。暂住前街三号胡同,算是个别宅。上挂有在下的姓氏,可方面一查。”听这话,倒显得挺实诚,却何故刚刚那举动,与此竟是如此截然。
“此番你确实诚心,我也不难为你。同意不同意交往,且看我家闺女的意思。至于我们的住处,也便是我家闺女那儿,一并询问吧。”中年男子松了口气,随他去说了。不过,那青衫男子没走两步,便又被他截住,“我忘了说了,愚姓林,小女含颖,说话便是说话,莫再与她动手,那鞋也须还与小女。清楚了没有?”
“在下自是明白。谢过了。”
“咳,这些个年轻人呐!”如此叹息,一听便知是那个白髯的老翁。
“老人家如此叹息,是否另有高见?”
“哪里,哪里!”
“谢过了,这位老人家。您尊姓呐?”
“我?依老弟看呢?”
“这,便是在下眼拙,确实看大不出。”
“今年八十有七。”
“真算是高寿。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老人家替我们解了围。”
“我们旁观的,能帮上忙,则尽力而为。再说,也算举手之劳。”
“老人家真客气。”
“好了,该回你们的住处,好好安顿休息了。”
你道那父女二人,究竟住于何处,却是我一路和昨晚的那位仁兄一道,趁散了场,信步溜达,竟恰巧看到了。
令我二人甚为吃惊,那父女二人,竟在出城不过五里的山路偏僻处,一破庙里栖息。看来,却令人寒心。
我二人走进那破庙,见眼前几乎一片狼籍,佛像破损不堪,四处尽是易燃的干草,靠右的,是砖石垒起的简易灶台,靠左的,则是四块砖石架着类似门板,铺着一堆乱草的被称为床的勉强可以栖身的地方。上面只再简单铺了层破旧褥子,那父亲恐是还在病中,回到此处,便继续修养。那女子则于右侧忙碌。见我二人走进,不免招呼。
“不知二位找谁?如此简陋之地,不是二位久留之所。”女子言语中有拒客之意。
“含颖,不得无礼。”那中年男子立即欠身,“我身体有所不便,且望见谅。二位是……”
与我随行的公子还未来得及言语,我想该主动介绍,以便今后不致尴尬。
“在下姓胡。我与这位兄台刚刚见到您设擂招亲的全部过程,深感钦佩。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道路过,偶见你二人于此,看此情景,甚为艰难。故而心有所动,虽财力微薄,便是尽力而已。”一方面这样说,一方面给一旁的公子使眼色,“只作接济,若不嫌弃,还望收下。”
“是啊,是啊。”
“那……这位兄台,尊姓?”
“哪里,哪里。鄙姓慕容。我们不过尽力,不必言谢。”
“那我们真是,遇到贵人了。”随即,中年男子朝那女子招呼,“还不谢过二位贵人。”
“小女谢过二位贵人。刚才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她后面的话未说完,我就已然上前扶住了。
“何许客气!在下不过是感觉二位过于清贫,如此景况,不忍入目。”随即,我便走到那男子榻前,“你且养病。我们在城中‘悦来居’暂住,若有需要,还望前往。到时定当竭力。”
“是,是。”慕容公子从旁应和。
“那就再次谢过了。”
我们便舍下一包银两交于那女子,我临走前,还另告了一句,“此间另有一锦囊,危急使用。”此道是我向慕容老前辈学习的。
至此,我们便离开了那破庙。
路上,我向慕容公子行礼,“实在对不住,刚才让你……”
“我可从不在意这些。知道你有意献殷情,我且让着你,便是。”
“实在多谢了。我算欠了你一份人情,若有需要,定当竭力。”
“你我如何也来这套。好歹已是朋友。”
“如此,在下更是高兴。这样,你我此行回程,到了客栈,痛快相酌几盅,如何?”
“好。此番便是大丈夫所为。不必拘泥细末礼节。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是。好一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冲这个,你我交情,这算是定了。”
这么说着,我二人,已然进了城,而那天色,也近黄昏。
我们按说好的意思,在他的房里,摆了几碟下酒菜,要了三坛高粱女儿红,连喝带耍,整整闹腾了一夜。
第二日,我二人醒来之时,竟还趴在他的房里那张大圆桌上酒气熏天的呼呼大睡。直到客栈的小二推门进屋。
“二位客官,醒醒。”
“恩,啥事儿啊?没事儿没来烦我。”我稀里糊涂的抬起头,眼前还是迷迷糊糊的,只见一个身影,哈着腰,望着我们俩,“啥事儿?呃,说!”
“客官,您该回您的房了,那位客官有客人马上到。另外……”
“什么?”
“您二位的酒菜钱……”
“小子,你以为你爷我付不起这点酒钱?多,多少?”我听他这话,虽也醒了几分,究竟觉着不大顺耳,一把将那小厮的头揪到身边,狠狠的磕在桌上。
“十,十两。”那小厮果然被我这一下,吓得声音都变了,“不,不,不,不是十两,是八两。”
“小子,究竟是几两?别他妈的跟你爷耍马虎眼!”我的酒意又醒了几分,却还故意装醉酒。
“没,没错。是,是八两。”那厮更显惊慌。
“瞅瞅,这,就是那酒钱,一共十两。你爷决不是化不起这银两。别他妈的势利。给我,滚!”我依旧抓着那小厮的领襟,而后站起身,连推带踹,将那小厮赶出了房间。自觉已是酒醒日明,该出去练练剑,活络活络筋骨了。却见那仁兄,似乎睡意正浓,自不必打搅。但又觉得,他如此睡着,总不如卧榻的舒服。便将仁兄从桌边扶起,倒放置他的床上。在放他到床上时,无意间,碰到了他的前胸,只感觉比普通男子稍显高耸了些。只自是没多想,或以为自小锻炼,因此结果而已。便回转身去,喝了杯自斟的茶水,竟自离开的他的屋子,顺手带上了房门。
酒在我回到自己房里后,因先前的茶水已然全醒了。此刻离午时,也只是一个时辰的样子。我便走到床榻前,从床内侧褥子下,取出自己的剑。下楼去后院练剑。一路上碰着那被我醉打的酒保,“对不起了,我那时已然醉着,自不知自己所为,若有何委屈,在下在此赔不是了。”一边这么假正经的说着,一边附和着作揖。
“没,没事。小的先前说话也有不是,望您见谅。”见那酒保依旧畏畏缩缩,深怕我再给他两拳头,送他回娘家。
“你自不必如此。且做你的去吧。”这回我便说着,便与他擦肩走过,拍了拍他的肩。却不料,我力用得虽不大,他人倒跪倒在地。那双腿还哆嗦的厉害。“不肖如此吧。这还没到过除夕大年呢,磕哪门子的头啊。”
随后头也不回,竟自走去后院。
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剑也练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理兵器,只听一声音,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传来。
“兄弟,在下今日须回山庄一趟,再过一月,便临近武林大会了。若不嫌弃,请到舍下再聚。”这声音不用说,定是已经醒来的慕容公子无疑了。果真,我抬起头,回廊间,那青衫英姿赫然眼前。
“若蒙结识相邀,在下不胜感谢。自当得了空闲,到府上拜访。那此时,便烦仁兄,向上尊大人请安了。”
“客气,客气。你我既是兄弟相称,以后便不必诸多繁缛礼节,岂不见外了。”
“仁兄所言有理。在下便恭谨从命了。”
“哈……”
“哈……”
慕容公子离开后,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
数日后。
离武林盛会只差三两天了,我因一时闲得无聊,除了喝酒、练剑,便是去市集店铺,看看有些什么可以打发时日的书册。
这一日,我恰巧从市集书铺,买了三两册杂书和一两册有关武学的集子,打道回客栈。一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尾随而去。
后来越跟越觉得奇怪,那不正是进城不久,在被人流冲挤后,得识的比武招亲的两父女所在破庙的山路么。双脚便更是不由自主的移动,尾随着到了破庙。
我在窗口往里看,不禁一震,想要出声,立即又被自己的意识克制了。
随后,又进了一人,原先进去的青衫男子,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后进去的,白髯龙头拄,只放下一包东西,看了看那父女二人,转身带上先前的青年,眨眼工夫便离去了。他们竟是如此神秘,衣着却也不显得特别奢华。
等二人走后,我便自觉安全,为表示慰问,从容的走进破庙。
“不知公子远道而来,未能……”
“与我用不得客气。你父亲他……”
“还好。”
“这儿生活还过得好么?”
“好。多谢关照。”
与我相谈的,正是那位比武的女子。
我二人且坐着闲谈,不知不觉,已然过了近一个时辰。
“你二人好生歇息,我就不在此叨扰了。有何难事,可去城内‘悦来居’在下暂住之地,在下必竭力相助。”
一番临行致辞后,我便转身出了破庙,顺手带上我买的书册。
“这位小哥,你一再施舍援助,今日又来此听我叨叨,小女我实在是……”
“我该是叫你,含颖妹子吧。不必客气,我也是实在感到你们或多或少需要帮助。再者,我不过尽得绵薄之力。”
“既叫我妹子,小女就不再客气。你且常来,却不是为了施舍,今日你我投缘,谈笑人生,以后就当是陪我解闷聊天,不知……”
“颖子,胡闹。公子不过顺道拜访,难得余空,如何日日相陪。”那姓林的中年男子,从榻上起身,“看我这闺女,如此,真是老朽宠坏了。公子勿要见怪。”
“先生哪里的话。妹子聪慧,谈笑中,文采尽显,见识不凡,女子中难得。若不嫌弃,在下愿常来访相陪。”这实是说了句真心话。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人家公子哪里像你,这般不通情达理,只一味……咳,不说了。”
“这闺女呀。”只听那姓林的只剩下叹气了。
“如此便告辞了。妹子,记得身边的锦囊。”我又在她耳间多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含颖在腰间轻轻按了按,示意不会忘。
我便拿上书本,往回走。
回到客栈,放下书本后,忽然想到,有必要去一趟慕容府上拜访,顺便谢过那日的老前辈。
于是,我按照计划,便一路打听,便向慕容家走去。
到了慕容家,只见得便是大户庭院,这便只是一奇,竟还有更令我吃惊的事。
那么,我造访慕容家,又发生了什么令我吃惊的事。
欲知详情,请关注下节内容。
……
……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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