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很早就想写一个关于术数的故事,然而终因顾虑有涉迷信的嫌疑迟迟未肯动笔。近年来,国内对于《易经》研究的政策相应放宽,也公开出版了一些关于术数的书籍。人们对术数的印象,由单纯的迷信,开始朝着一分为二的方向转变,因此,我也就写下了这个故事。
术数一词来已久,或许从传说中伏羲氏始作八卦时就有了吧。不过,那时候的术数还很原始,好象只有龟甲占一种。由于其操作方法被极少数人掌握,今天我们已无缘看到它的本来面目了。直到文王将八卦演化成八八六十四卦,术数才有了飞跃性的发展。出现了蓍草占、金钱占、太乙神术等诸多的形式。而到《周易》成书,术数的种类也有了极大的丰富。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术数大体上分为三种类:占星术、占人术和占地术。占星术源于古人对星象的观察,主要的方法有太乙术、紫薇斗术等;占人术主要包括八字术、各种相面术、摸骨术等;占地术主要是指在中国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风水之术。此外还有一些综合性的预测方法,如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门遁甲,被广泛运用的六爻神课以及铁板神术、诸葛马前课、大六壬等等。
如今,国人对于术数的了解,或许都是从邵伟华老师的《四柱预测学》开始的吧。这是建国以来公开发行的最具影响力的一部术数专著。也就是通过这本书,我们了解了术数不过是将一些已知的信息通过一定的方法加以推演以求获得未知信息的一种手段罢了。这有点象现代的预测技术。不过现代预测技术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我们能够理解的,而术数中的有些环节,就是深谙此道的人都感到神秘和困惑。
《周易·系辞上》“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术数之学是其末流。我学《易经》多年,然而由于兴趣关系,也只是研究了这末流的术数。下面就给大家讲几个我亲身经历或道听途说来的关于术数的故事:
易学名人现身小店
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看书,单位附近开酒店的一个朋友给我打来电话。他也是位周易爱好者,经常缠着要我教他些东西,大家比较熟悉。在电话里他兴奋地说:
“刘老师啊,我店里来了位市预测学会的理事,给我们很多人算卦,很厉害啊!你快来看看吧!”
放下电话,我琢磨了一会儿。如今打着周易幌子招摇撞骗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抵是先给人算卦,有时也能说对一两件事,然后必定说你要有什么灾而他又会破解。算卦可以不要钱,一旦要他破了,千头八百的是小意思了。因为担心朋友上当,再有如果对方真是货真价实的高手,那就当见高人不能交臂失之了。所以我很快赶到了他的酒店。
他那原本冷清的小店还真是热闹。十几个人围住一中年男子问这问那,还都是很虔诚的样子。那中年男子也很有耐心,一会儿在纸上写写划划,一会儿解答一番,不是的大笑一阵,真是应对自如。在他身边坐着一位打扮得很洋气的青年女子,估计是他的弟子了,认真地看着。朋友见我进来,连忙把我让到人群里面,坐到了中年男子的对面。
那男子朝我笑了笑,继续给人算命。我也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批断。朋友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
“大师,我是甲寅年壬申月己丑日丁卯时生人,您帮我看看我这两年财运如何?”
大师掐指算了算,点头说:“你的八字报的还对,以前找人看过吧?”
“没有,没有,自己闲着,查《万年历》查的。”朋友回答。
“哦,这样啊,看来你也是个周易爱好者了。”大师笑着说。“那你是几岁起的大运,知道吗?”
“8岁。”
大师迅速地在纸上排出了朋友的命局和大运。朋友拿眼睛看了看我,我暗自点点头。大师思索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推断起来,
“97年处的对象,98年结的婚,对吧。”
朋友连挑大指,“对!对!就是那年结的婚。”
我也暗吃了一惊,看来不管这预测学会理事的头衔是不是真的,此人是个行家一定不假了!大师见一语中的,接着断了起来,
“2000年,有了孩子,是个男孩!”
这回朋友更加佩服了,连连点头。
“你兄弟姐妹不多,不超过3人。”
此人顺利地通过了婚姻关、子女关、兄弟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单凭这份本事就绝非那些走街窜巷的江湖术士可比。我也暗自叫好!可能那位大师也因预测得相当顺利而显得有些兴奋,忘乎所以地在身边的娇艳女子脸上掐了一下。那女子也报以甜甜的一笑,挽住大师的胳膊说:“师父,接着看啊。”
我兀自叹了一口气,悄悄的起身离去。人们依然围住那大师问着,不时地发出“真准!”,“真神!”的赞叹。朋友许是被那大师完全折服了,根本没有发觉我的离去。
我回到单位继续看书,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朋友打来电话,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兴奋,
“刘老师,你什么时候走的啊?这人真是神了!算了这么多年就这回没白花钱!”
“我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淡淡地回答。
“怎么?那人算的不好?”朋友这才发觉有些奇怪。
“算的很好。”我回答:“我们单位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哦,是这样啊,那可真是遗憾了。”朋友显得有些失望:“要不然,你们在一起聊聊,一定很精彩。”
我不忍扫了朋友的兴,挂断了电话。事后很久我才知道,朋友那天花了880元钱,求来一张据说是可以招财进宝的符纸。而他的生意依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符咒之说本没有多少可信的成分,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神奇功效的话,那就是给算卦人骗取钱财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一个学习《易经》的人,连基本的“易”的精神都失去了,就算是他水平再高,算得再准又有什么用呢。
山野隐士深藏不露
自从遇到了那位自称是理事的高手之后,朋友对术数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一有闲暇就拉着我走访所谓的易学高人。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些装神弄鬼,聚敛钱财的角色,很少看到有真才实学的人。我也就懒得再和他去了。
又是周末,朋友来到我家,神神秘秘地说
“我打听到了一个高人。”
“你的高人我见多了,我也劝你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吧。”
“这个可是真正的高人啊,无论如何你一定再陪我走一趟。”
我实在碍不过他的情面,被他半拖半拽地拉上了车。车子出了市区一路向东行驶了70多公里,然后下了公路沿着乡间小道前行。
我不解地问:“咱们这是去哪啊?”
“就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实这个人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叫吕奇,听人说很神。”
这倒奇怪了,每次他拉着我去,都是在路上给我讲要拜访的高人的故事,说得神乎其神的。可这次他竟然说他也不了解,看来失望是再所难免的了。
道路越来越崎岖,一直延伸到了一座大山的深处。山拗里出现一个由十来户人家组成的小屯子。朋友兴奋起来:“就是这里了。好在人家不多,要不然还真不好找呢。”
车子在屯口挺了下来,朋友拦住一位放牛的老人问
“老爷子,请问一下吕奇家怎么走?”
老人用手一指:“门口停着小车的那家就是。”
“他家里来人了?”朋友问
“前些天,有个家里老人走丢了的找他算卦,算准了。这不,今天人家来谢他来了。”老人说完继续赶着牛走路。
我们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小车。我心理暗想,住的这么偏僻还有找他算卦的,或许这人还真能有些门道。
车子在他家门前停了下来。颠簸了一道儿,舒活一下筋骨,深吸一口山里清新的空气,还真是舒服。我调侃朋友“就当是陪你来旅游了。”
象大多数北方农村的住宅一样,他家的院子很大。树枝编成的篱笆,园子里种植着各种蔬菜,两间小茅草屋坐落在院子的中部。如此,幽雅的氛围颇有些陶渊明诗中的意境。此地若真有隐士也不奇怪了。
屋子虽然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吕奇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乍一看和普通的农民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他本身就是个农民吧。尽管身体偏瘦,精气神却很足,让人觉得多少有点与众不同。
他正和两个城里打扮的人闲聊,看到我们进来也没问什么事,只是热情的招呼我们坐下,然后继续和那两个人说话。我和朋友就在一边等着。
原来,果然向放牛老者说的那样,前阵子两个城里打扮的人,家中老人上街后没有回来。他们四处寻找也没有线索,无奈之下,打听到吕奇善长算卦,就来试试。吕奇告诉他们,老人在外面安好,而且不出三天就会被好心人送回来。结果真如吕奇说的那样。一家人非常感激,特地拿了礼物和钱来道谢。
我们听得有些神奇,尤其是我的朋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来了也就起身告辞。
吕奇把钱还给他们说:“我平时不给人算卦,那天是看你们很着急又是大老远赶来的,才破一次例。钱我坚决不能收,礼物我就留下两瓶酒吧,别的你们都带回去。也别和别人宣扬我,谁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把事算准了。这次,是凑巧,别放在心上。要谢,就好好谢谢把老人送回来的人吧,那才是你们真正要感谢的人。”
两个人还要说什么,可是看到吕奇坚决的态度只好千恩万谢的离去。送走他们,吕奇回到屋里,问
“你们有什么事吗?”
朋友刚要说话,我拦住他说:“我们没什么事。”
吕奇也感到有些奇怪,注视着我心里盘算着,过了一会儿竟笑了起来
“原来是朋友到了,不嫌我这儿简陋就喝点酒吧,也到中午了。”
“那可真是打扰了。”我也笑了,心里暗自一惊:象六爻神课、大六壬、奇门遁甲这些高级的术数都以测来意为最高境界。莫非他竟有了如此的修为,真令我望尘莫及了。“学好奇门遁,来人不用问。”看来这话是真的。
几碟农家小菜,一壶烧酒,我们倒也聊得很投机。临走时吕奇拿给我一张画了九宫格的纸,说:“这个你或许有用。”
回来的路上,朋友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原来认识?”
“不认识。”我笑着说
“以往,我领你见一些高人,你都是一句话不说。今天怎么了,还在人家喝酒?”朋友问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这才是真正懂得易学的人”。
“可是,他也没给咱们算啊,你们也没聊什么关于《周易》的事,就是听那两个人说的?”
“‘善易者不卜’,他在易学上的造诣比你那个理事高多了”。
“精通算卦的人不算卦,不精通算卦的人却常给人算。这是什么道理啊”?朋友更加困惑了,我也懒得跟他解释。等他学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打开了吕奇给我的那张纸——奇门遁甲!就是他预测老人走失时起的奇门遁甲的格局,旁边还有推演的思路,是一份珍贵的研究术数的第一手资料。
精准的预测又能如何
2003年的阴历八月初的一个晚上,远在深圳教学的妹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的一个同学的婆婆突然昏迷不醒住进了医院。家里人都很着急让我给测测会不会有什么大事。放下电话,我以老人昏迷时间用奇门遁甲起了一局。
癸未年辛酉月壬午日甲辰时,起阴遁9局。天禽星为值符,死门为值使。老人是四八年阴历二月二十日丑时生人。推演的结果是大限之期已到,不会捱过这个月了。算完之后我不放心,又用八字术看老人的寿元。结果也是在这个辛酉月里,老人日干的力量被耗尽。看来难逃一死了。
我把这一结果告诉了妹妹的同学,他们一家人都很悲痛。后来,虽然医生尽全力抢救,也没能保住老人的性命。
当妹妹把老人去世的消息反馈给我时,我竟没有一丝预测准确的兴奋,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还有一次,我为单位的一个同事批八字。我断他当年六月份有车祸之灾,劝他少喝酒,少出门,尤其是在出门的时候更不要喝酒。结果,六月里他还是在酒后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做了开颅手术。两次精确的预测反倒动摇了我学习术数的信心。吕奇对术数、对易学的态度,更加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在护国般若寺的墙外有很多摆摊算卦的人,他们的生意都很兴隆。经常能够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蹲在卦摊旁边虔诚地听算卦的人口若悬河地讲解。时而提心吊胆,时而笑逐言开,他们的情绪完全被算卦者所掌握。仿佛自己的未来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是握在了算卦者的手中。每每看到这种情景,我总是感到莫名的悲哀。
一日,我从般若寺路过。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者叫住我
“小伙子,你最近有事儿啊。”
“是吗?”我停住了脚步。
“我看你印堂有点发暗,肯定要有事儿。而且就在最近这几天。我给你看看,或许能够破解。”
我坐到老者对面,说:“那你给我看看吧”。
“好的,报一下你的生日时辰吧。”
“哦,对了。你先看看这个八字吧。”我说着写下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婆婆的生日时辰。
“是家里人吧”老者一面在纸上排着命局、大运一面问我。
“是个认识的人,前阵子住院了”。
“哎呀,不好啊!”老者算了半天忽然说:“这人有病了,还挺严重啊。”
“是啊。”我苦笑了一下:“能治吗?”
老者思索了半天说:“幸好你遇到我了,还有的治。不过不能象医院那样治,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老者不再说下去,只是神秘地看着我。我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说:“人已经去世两个月了的,你还能治?”
我转身就走,老者在我的身后喊了起来
“喂,小伙子你还没给钱呢。”
术数本是易学的末流,古往今来却有无数人趋之若骛。懂得些皮毛的人肆意卖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活神仙;不懂的人言听计从,完全失掉了个人的见解和主张。除了它本身颇具神秘的预测功能之外,借此敛财以及人们对未来的盲目和困惑,怕也是个重要的原因吧。我们自己的未来就真的能够因为术数而发生改变?我想不会,也从来看到过术数改变人生命运的事例。时间是单向式的发展,只能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我们过去的人生态度决定着我们今天的生活。同样,我们今天的人生态度也将决定着我们未来的情况。
真正学易的人,并不是术数造诣有多深的人,而是那些明白易理的人。他们懂得将易经中积极向上的精神融入到生活中去,以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去面对未来。这远比求神问卜,想要知道未来要好得多,也实用得多。古人说“善易者不卜”就是这个道理吧。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按照自然规律,强健地运行。人们从这里认识到要坚强奋斗,不能停止。地的形势顺应自然,人们从这里体会到要使自己具有深厚的修养,才能承担起巨大的历史责任。
这才是易的精髓,才是古今最大的术数!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8-1 16:16:5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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