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王菲《红豆》

她记得初见那个北方少年的那天，满地都是相思的红豆，红得象太平盛世。南国醉人的春风轻轻拂过，还有他的箫声，悠然，深远。她不禁微微地晕眩。

这些少年的往事。想着想着就会感觉到眼眶里面的潮湿。

高中的文科班安排在学校左半区的二层小楼上。与右半边的摩登教学楼体育馆巍然耸立的气氛截然不同。后面是孔庙。小楼前面世一座笔架山，长廊环绕，散落着石凳石桌。偶尔看见古代残破的碑垣。护城河的一段被收揽进来，取名叫砚池。两座拱桥，环青和叠翠。

她想她以后终生都不会再有更热爱的校园。她常躲在里面背诵诗词，不知魏晋。躺在石桌上，反复背诵那些让人唇齿含香的字句。她记得彼时她最喜欢易安居士写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读到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亦会觉得胸中梗塞。最怆然一次是看陆游和唐琬，读到错错错，眼泪掉下来。

她一直觉得那是上天注定，没有早一步，刚巧赶上了。唯有轻轻的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你喜欢这首诗？”她手中的诗集翻在王维的《红豆》那一页。

她笑了：“我唯一能过目不忘的是唐诗和宋词。”

“以前，我总以为，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

她不知道那天一向少言的自己和他聊了多久，只知道和一个有沟通默契的人聊天是愉快的，那种感觉象嚼着杏仁，芳香绵延。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他是那样淡定的男生。刚从一个遥远的北方城市来到这里。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而她在之前还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从不刻意关注他。因为那样的风景，那样的人，放在眼里是快乐，放在心里就是痛苦了。

一周后，校刊上刊登了一首诗，作者署名四月：

我是一颗　相思树上的红豆

请你在树下　轻轻摇曳

我会小心翼翼　落在你手里

而你　是否珍惜

或是随手一扔　丢在抽屉

即使将我沉淀十年

想念的心　也许会黯淡

但我永不褪去　红色的外衣

诗作发表对于他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他希望她能看见。而高考在即……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到阅览室去看书。

一张纸条递在他面前。潇洒的字，“对不起，打扰一下。”他看了纸条，抬起头，她就在他身旁。

“什么事？”他在纸条上写。表情很是错愕。

“我想看这本书，管理员说在你这儿。你能不能先借我看看？”她写道。

“我们一起看吧。”他点点头，将书向她那边推了推。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每每她看完一页，就耐心等他看完翻过。他有时抬起头看她专注的神情，然后低下头继续阅读。

走出阅览室，天已经暗了。当他正准备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却说：“不必了，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读过你最近的那首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走在文科区的林荫小路上。处处都是零星的花草。她就站在一丛盛开的蔷薇旁，微笑的看着他。他忽然没来由的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层层的悲伤。

到了她家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安静地站在台阶上，灯光直照着她，以至于她像是一尊雕像，浮在四周的黑暗里。他们隔着一扇门相望着，门是开着的，只有风在他们之间穿梭。他觉得自己的肌肤准确地感受到了那种只有春天才会有的纯净和柔软。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悄无声息如北方的雪，默默的落下。然而蓦然回首时，已是透湿。

他是她见过的最细心的男生。她无心提过的话，他总是会在心里记下来。不炫耀不张扬的体贴。他在篮球场上是那样的主控全局霸气横溢，可是走路的时候会一直走在她的左边。

过马路，手掌轻轻贴着她的背。和他一起逛街的时候，会因为她目光偶尔的聚焦而知道她的喜好。第二天变魔术一样拿给她看。他会去看她喜欢的书听她喜欢的歌曲。

在聊天的时候闲散地说起一句台词，微笑地看她惊讶的眼。

他知道，他将回到自己的户口所在地，那个天空高远的北方城市参加高考。这是无法改变的。他们是没有未来的。而她，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们仍无比认真地相处着，连一点小小的分歧都没有。一旦有了不愉快，他们中的一个就会想起分别的那一天而不再计较——仿佛是一种在结局前退让的姿态。也许，当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个必然要来临的结局了。所以，他们孤注一掷地化解彼此的情感，也透支着以后岁月中所有可能与爱情有关的快乐。

高考越来越近，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离愁别绪。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走的时候，她来送行。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自你离开，这个城市就会是空的。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凄楚。

他把一颗红豆轻轻放在她的手心，然后低低地说，再见。

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她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他去了北方一所高校。

又是满目红豆的季节。她接到了他的来信。他说，我始终是四月里出不来的流浪者。知道我为什么叫自己四月吗？因为，四月不一定是春天。

那封信她看到头两句，她微笑，然后放下信，拿起他送她的那颗红豆。

她抽出信纸继续看那封信……这里的雪很大，纷纷扬扬的，五月槐花瓣似的。在寝室布满水汽的玻璃窗上第一千次写你的名字，想你，一如往昔。

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家，同城市里大多数人一样，每天穿梭于高楼和高楼之间。

许多有关爱情的约定，都被岁月渐渐淡忘了。只有那个故事，深深刻在她的心底。当春夜的风吹过，就安静地想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