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驾云雾观灯两地　防狡狯画钱一枚

元顺帝至元元年（公元1335年），这年祥可十六岁。正月十五闹元宵时，村里照例要舞龙灯和狮灯，以此增添节日喜庆、热闹气氛，同时，希望通过这种活动企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家居祥和平安。

正式舞灯之前，是先要到土地、社公以及家家户户、巷巷弄弄等处进行游灯的。祥可和其他儿童、少年一样，跟在耍灯的队伍后面凑热闹，穿巷入户，抢些元宵果吃。走了几家以后，有个年龄稍大、名叫虎子的伢崽对祥可说：“回去吧，一点都不好玩。年年都是老样子，真没劲！”

祥可笑着说：“那你想不想去看没有见过的灯呢？”

虎子说：“想呀，可到哪里去看呢？”

祥可说：“我带你到南阳（即现在的河南省南阳市，元时称河南行中书省南阳郡）去看灯吧，那是汉光武帝刘秀出生的地方，诸葛亮也是那里的人呢。”

虎子说：“南阳离这有多远？”

祥可说：“有几千里路呢！”

虎子说：“那么远，怎么去？”

祥可说：“我有办法，保证一会儿就到那里。”

虎子说：“你骗人，你有什么法子？”

祥可说：“你莫管，骗你是小狗！”

虎子说：“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祥可说：“可邀几个人一起去。”

虎子便急不可待地叫上狗娃等五六个在一起玩得比较好的伙伴，告诉他们祥可要带他们到南阳去看灯呢。

大家半信半疑，围着祥可问：“是真的吗？怎么去呢？”

祥可说：“是真的。只要你们全都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我没叫睁开可千万不能睁开呀！”

大伙儿齐说：“好，全听你的！”

祥可说：“那我们就准备去了，你们把眼睛全都闭上！”

大伙儿刚把眼睛闭上，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人似腾云驾雾一般，脚不沾地，飘飘忽忽，不一会儿，祥可说：“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大伙儿睁开眼睛一看，果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见街道宽广，房子又高大又整齐，房前还都挂满灯笼哩，看灯的人拥挤不堪，人山人海，也听不懂他们的说话，伙伴们便围着祥可问这问那，甚觉希奇。大伙儿挤入人群，看见那耍灯的人个个都有丈多高，很是疑惑不解。祥可说：“这叫高跷灯。耍灯的人两脚分别绑在有踏脚装置的长木棍上，所以看起来人就有那么高。”大伙连说：“好玩，好玩！”

看了一阵，忽听另一边又鼓乐喧天。大伙又钻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群人围着看把戏。那耍把戏的人把刀枪剑戟舞得人眼花缭乱，接着又是表演口吞利剑，又是用指头钻砖块等等不一而足。最滑稽的是一只猴子穿着花衣，拿着个托盘向围观的看客讨钱，有谁丢了一个铜板到托盘里，猴子便向谁作一个揖，翻一个跟斗以示感谢。

这样看了约莫一两个时辰，祥可对大伙说：“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看看吧。”

于是和来时一样，叫大家闭上眼睛。大家又感到飘飘忽忽了一会，祥可叫大家睁开眼睛，大家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忙问：“这又是什么地方？怎么和刚才的那里完全不同？”

祥可说：“这是福建行中书省邵武路（即现在的福建省邵武市）。”

狗娃马上说：“我还有一个姑姑嫁在这里哩。”

虎子说：“那你就不会带我们到你姑姑家去作回客吗？”

又有人附和：“我还真有点又渴又饿呢。”

狗娃说：“我只跟父亲来过一次，不很记得她的住处。”

虎子说：“那可以借问路去找寻呀！”

祥可挤挤小眼说：“大家要去，就顺着这条大街找人问问吧。”

狗娃便见人就问他姑姑兰香住在哪里，问了几个人都没问到个头绪，不是听不懂对方说话，就是说不知道。祥可说：“拐进左边的弄堂里去问问吧。”狗娃便急忙走进弄里，又问了几个人，后有一人指着一个岔口说：“往前再走百十步就是。”大伙来了精神，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狗娃连连大喊：“姑姑，姑姑，我是狗娃，你在哪里呀？”

狗娃的姑姑听到狗娃的叫唤声，有点疑惑，怎么这个时候狗娃会来，等到打开大门一看，果真是狗娃，真是喜出望外，忙着招呼这伙小客人进去。

等大家坐定后，姑姑兰香一边倒茶端果，一边询问狗娃：“怎么这么晚来此？是否有什么急事？”狗娃便把　到南阳看灯的事从头到尾向姑姑述说了一番，然后说：“我们等会看完灯后，还要回家去呢！”兰香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原来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听到一些祥可的怪事，但一夜之间行走几千里路还是头一回听到，惊讶地对祥可说：“你真是神仙了，怎么有这等本事？”祥可笑笑说：“我不是什么神仙，只不过试试法术而已。”兰香听罢，不由对祥可格外亲敬。兰香转身对狗娃说：“你姑父也到外面看灯去了，等我弄些吃的给你们，然后再带你们去看灯吧。”狗娃高兴极了，连说：“好，好，我们还真饿了耶。”

等大家吃完点心，兰香收拾停当，便带大家去看珠灯。

来到耍灯的广场，只见一轮皓月当空，明媚的月光下，火树银花竞相争辉，看灯的人们摩肩接踵，男女老幼的喝彩声此起彼伏。那一扇扇色彩绚丽的巨大蚌壳队伍中，美女们珠光宝气，跳着优美的舞姿，随着蚌壳有节奏的一张一合，给人倍添几分神秘的感觉。不远处，还有人在耍蛇卖艺，一条两三尺长的眼镜蛇在蛇人的指挥下，吐着信子，颈部膨大，盘旋曲折，翩翩起舞。

祥可一行看得出神，嗨，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了。

看到已近三更，祥可说：“我们该回家去了。”兰香苦留不住，只得随他。

祥可叫虎子、狗娃过来，要他二人伸出左手，在每人手掌心上各画了一个铜钱，嘱咐说：“需要用时只需用舌舔之，便可得钱。但切记不可胡乱用之。”随后又叫大家将眼睛闭上，准备回家。

大伙依言而行，顷刻间又听耳边风声作响。虎子寻思，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就不能睁开眼睛呢？我就睁开眼睛看一下，看会咋样？虎子把眼一睁，我的妈呀，这人在天上飞呢，怪不得人轻飘飘的，耳边风声这么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掉了下去。狗娃感觉身边突然少了一人，喊了声虎子，未见回应，不自觉间猛然睁了一下眼睛，人也随即掉了下去，……

等到祥可叫睁开眼睛时，人已回到蒲塘了，此时尚未天亮。大家一看，不见虎子和狗娃，便问祥可，祥可说：“他们二人到别处玩去了，过些日子就会回家。”大伙未加怀疑，便各自散去了。

话说狗娃掉下去之后，重重跌了一跤，爬起来一看，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眼前黑漆漆的，小伙伴们一个都不见了，吓得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只得摸黑沿着一条小路盲目的行走，好在不久就天亮了。狗娃向人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人家告诉他说：“这是福建的光泽县境内。”问：“伢崽你是哪里人，怎么一个人这么早就到这里呢？”狗娃说：“我是江西金溪人，因到邵武看灯，不小心掉到这里。请问老伯去金溪怎么走？”那人告诉他：“你先到光泽县城，后沿官道到资溪，资溪再过去便是金溪了。”狗娃便一路走，一路打听，饿了，没钱买吃的，便想起祥可说的要钱用只需用舌舔一下巴掌心的话，照着试了一下，果然有一个铜钱出来，再舔又有一个铜钱出来，便有些放下心来。到了晚间找店住宿，照例用舌舔巴掌心，便有钱付宿费了。这样走了半个月左右才回到家里。找到祥可，骂他不是人，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祥可说：“我叫你不要睁开眼睛，你偏要睁开眼睛，才会弄成这样。人家其他人怎么不会掉下去呢？”狗娃问：“虎子回来了没有？”“他还没回来呢！他可没你这么老实，可要吃大苦头哩！”祥可说，“我料到你们二人会掉下去，故预先在你俩巴掌心画了铜钱，以备急用。他还是不听我的话，胡乱用钱，以致没有钱用，要讨饭回来哩！”狗娃又问：“怎么叫乱用？”祥可说：“正当用来吃饭、住店便够你用，除此之外便没得钱用了。”狗娃说：“那虎子怎么个用法？”祥可说：“等他回来，你自问他好了！”狗娃再看巴掌心，已不见铜钱，用舌舔之，也不见出来，便又问祥可：“我巴掌心的铜钱怎么就没有了？”祥可说：“你到家了，钱也就用完了，当然就没有了！”狗娃听得咋舌。心想，还好没有乱用，否则就要和虎子一样讨饭了。

话分两头，单说虎子掉下去之后，和狗娃一样开始也着实害怕了一阵，可他毕竟年龄大些，也有些见识胆量，看到巴掌心的钱可源源不断的舔出来，还有些暗暗高兴。

一天，虎子在光泽县城住宿。吃过晚饭后，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怡红楼门前，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一窝蜂地拥上来，争相挽着虎子的手，不由分说，将他拉入怡红楼。老鸨一见是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觉得虽然好宰，但恐怕也没有多大的油水，便随意招呼一个妓女道：“小红，好好伺候这位小哥。”虎子既好奇，也被妓女们的一身香气所撩拨，便跟着小红上了楼。一进房间，小红便嗲声嗲气的偎在虎子身上，两手不停地在虎子身上摩弄，弄得虎子情不自禁地抱起小红，……

谁知虎子一尝此味，竟然乐不思蜀，把回家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红发现虎子尚是童男子，且出手大方，更是百般献媚，把虎子哄得心花怒放，二人居然朝夕相处，难分难舍了。

这样过了两三天，老鸨又来向虎子要使费，虎子又向巴掌心舔钱，不料竟舔不出。老鸨的话不好听了：“没有钱你还天天在这里干什么？我总不能贴钱给你快活吧！”虎子说：“明天一定给你！”老鸨说：“好吧，如明天没有钱，你给我滚出去！”到了第二天，老鸨又来要钱了，虎子还是舔不出，被老鸨一顿臭骂，赶了出来。不是小红求情，还免不了挨顿饱揍呢。

虎子从怡红楼出来后，实在想不通，怎么就突然间不出钱呢？还不死心，又试着舔了几次，可是无论再怎么舔，就是舔不出，这下才慌神了。身上没有钱，哪也不能去，只好走上回家的路途。　饿了，开始还强撑着，可是时间一长，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人乞讨。到了晚上，无处投宿，便只有找柴间、草间或破庙栖身了。过得月余，方始到家，也与乞丐无异了。

听得虎子回来了，狗娃赶过来向虎子询问，虎子却沮丧着脸，无言以告。

早先，虎子未回来之前，虎子的父亲天天问祥可要人，祥可保证说：“一月之内，虎子一定回来，若不回来，随你咋办！”等虎子回来，虎子的父亲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又来找祥可，祥可说：“你且问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虎子的父亲拉着祥可一同去问虎子。祥可一见虎子便道：“跟小红还快活吧！”虎子的父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发话，虎子羞赧着脸，抢先说：“爹，这不怪祥可。怪我自己没听他的话，您就别问了！”　

本文已被编辑[幽然尘外]于2005-7-30　20:49:5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