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和罗小东有了一面之缘,我的生活里关于他的传闻就一天天的多了起来,但传闻不过就是传闻,看不到所谓的爱恨情仇和血影刀光,其实我对这些本来也很麻木。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好像有很多人觉得和他扯上关系是件很光荣的事,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羡慕。传闻是那样富有煽动性,让我很可惜和他只见过一面,而且是那么短的一面。
兰溪阁的生意一直很好。好得让人怀疑让人嫉妒。
生活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凌河里那无波的死水,只有骄阳日复一日的热烈,看着悬铃木在风中翻卷着叶子,叶子背面银色的绒毛亮闪闪的连成一片,我知道这样就是夏天了。阿宝走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信,没有一点消息,我天天挂在网上等着她,我知道这是徒劳的,因为她去的那个地方不可能有电脑,快乐宝贝的那个头像好像蒙了一层灰,灰乎乎的,让我忍不住伸手拂拭。
今天我陪着美兰去给他儿子去报提琴班。我告诉美兰学小提琴很苦的,美兰说学吧,他说他喜欢就试试吧。报提琴班的孩子不是很多,美兰的儿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呆呆的张望着,风从窗外吹进来,摇摇曳曳着窗口一棵茂盛的吊兰,我也注视着那棵植物,碧绿的枝叶间撒着朝开暮落的白色小花。她一个人在那填表,写字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你说,这跟个单亲家庭有什么区别?”她没有填孩子父亲的名字。“为什么不填呀”,我问她“该写什么写什么吧。”她说,“算了,他爹的名字不能到处乱写。”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呀,美兰的儿子看起来长大了些,但还是那么瘦弱。
下午上班,坐了没一会,白依梅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扔给我一个卷页毛边的通讯录,说“给我帮个忙。”我还挺高兴,说,“好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十分精美考究的通讯录,“这么漂亮呀,”那个真皮封面的本子真是太漂亮了,“你自己买的?”问她这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早就看见她的本子破了,怎么就不知道买一个送给她呢?光知道在一边看着她发呆了。“才不是呢,是罗小东送给我的。”他送的?一句话让我浮想联翩,但想来想去只有若干天前,他匆匆离去时带走的一抹温和的微笑了。白依梅说“快抄呀,我还等着用呢。”我真是已经习惯了她的颐指气使了,低下头翻开本子准备抄,白依梅已转身翩然离去。
我翻开那个本子,一股淡淡的香氛拂面而出。这是一种很名贵的香水的味道,它的名字叫做“冷”。我明确的记起来那种味道在罗小东身上盘桓不散,在他那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的衣襟起落之间,款款飘散,一股冷傲的气质默然形成。我望着那个本子发呆,仿佛它不经意间把一个秘密说破,也好像它非常霸道的把一个事实摆在我面前,可我却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我应该做的就是把旧本子上的人名一个一个抄到新本子上,然后让她捧着华美考究的新本子,每翻一页都能真实无比的感到罗小东的气息,让这种华贵的香氛一天到晚陪着她,找客户的时候陪着、记东西的时候陪着、打电话的时候陪着,就像罗小东无时无刻、潜移默化的感染着她。而她对我只能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于是我很悲伤。
我还在默默发呆,白依梅却一阵风似的又转了回来,说,“别抄了。”“为什么,你刚给我。”白依梅不由分说抢走了那个新通讯录,“干点正经事,天华集团有十五万宣传费用,大部分委托咱们作,你赶紧作个方案。”“十五万还不够做个大牌子呢,又什么可作的?”我对她今天的态度是有些恼火。白依梅收起了那个本子,香氛蓦然淡去,那细腻的玉色的纸张上只有三个傲骨铮铮的字,那是由我工整优美得写下的一个名字――罗小东。
白依梅没有理会我的情绪她说,“就这十五万,要做户外、做吊旗、做手提袋,还要做从现在开始到十一以前的报纸广告,资料给你放这,你自己看吧。”然后她转身走了,我却明确的感受到了她清鲜的花果气息中加入了冷峻的傲气,这种混和让我心痛不已。
而我毫无办法,我没有理由不接受。
我把客户的资料和户外媒体还有部分印刷厂的资料整理了一下一起交给了坐在旁边的一直在敲字的小程,小程到笑着接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制作部人才凋零,正上着班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就剩了一个录入员在这里。她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还在那里敲,一行字一行字,嗒嗒嗒的跳出来,冷静而漠然和我一样面无表情。
这个下午我沮丧透顶。
下楼去透透气,看见白依梅正准备走,出门之前她准备从一个人手抢回一个娇小玲珑的红色mp3,那是她的宝贝不怎么落在那人手里了。她在抢夺的同时举着一个算盘说,“敢不给我,我砸你一脸算盘珠子印!”那个单纯的笑容可真可爱呀,可爱的让人心痛。我说“白……”我的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她说,“好好作那个方案,怎么也得比光作媒体挣钱多呀。”我是鼓足勇气想说,不要和罗小东来往,但我没有机会,罗字刚出口,白依梅就说“不要罗嗦了,好好干活吧。”她把那红色的小饰物挂在脖子上,天热了,她的头发束成了很清新活泼的形状,一个小小的mp3在她胸前晃来晃去。我又想张嘴说话,她向我跑了两步,在我手里放下了一块小小的糖,还是那种糖,有口皆碑的糖。
然后我就捧着那块糖,看她轻快的跑向一辆色彩艳丽的汽车,让一袭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车窗后面,她走了听不到我的一声长叹。
叹声还没有息止,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竟是我妈站在公司门口,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她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我手里的那颗糖,“我说妈你怎么有空来了?”我妈说,“你哥和阿宝她哥过来有事,我搭顺道车来看看你。”“妈……”我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冲着她笑,笑得不很甜蜜但十分轻松。
我和我妈就这样站在公司门口,她没有告诉我她要来,我们的相见充满邂逅的味道。
西面的天空正飘起缕缕金色的夕阳,最后一缕金黄的硬光让我的视线炫惑而迷乱,那天边强烈的光线照亮了我身后两排大大的金属字,“天宇广告有限公司”“天宇文化传播公司”,这是公司的名字,在夕阳中肃穆突现。夕阳有着金属般的冷硬和强烈,在海兰色的玻璃上流淌成一条宽阔的河,那种色彩辉煌得让人不知所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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