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你还回来?!”
迎接他的是妻子那愠怒的目光。
一对蜜月里的夫妇,四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
“你——又去赌了?”
“我没输,你看……”他从兜里抓起一把钞票,啪地摔在床上。
“谁希罕这臭钱!”她把被单猛地掀翻,“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怎不伤心呢?人可真怪,儿时的印象就象烙印一样抹不掉,总觉得他还是小时候的他,即使有许多错儿,她从不嫌弃他,不嫌他是个下井的“煤黑子”,不嫌他因赌博而拘留过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尽管他的保证书一次次失了效,但她仍然充满信心,坚信他会变回她儿时喜欢的他。
洞房花烛夜,他意欲来一次脱胎换骨,勇敢地写下了第十一张戒赌保证书。
这不,蜜月还未度完,就犯了戒。
“别哭了,我……我……下次……”
“又是下次!多少个下次了?”她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抽出一把保证书,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这……这……”他的鼻尖顿时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亏你还是个男子汉。”
“当然是个男子汉”,他这样想着,返身从厨房取来菜刀。
他那举在空中的手却无力地垂下来了,“我说晓……晓琴,以后……以后,我一定改还不行吗?”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
“我……我实在下不去手哇。”
他把刀递了过去。坦然地把粗壮的食指搭在圆桌上。她咬了咬牙,把刀高高举过头顶:“你、你也是五尺高的汉子,说话就该……该算数!”话音在颤,菜刀在抖。
“都是我不好,唉!剁吧,剁吧,剁吧!”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刀,抖得更厉害了。她用劲抹了泪,长吁一口气,手中的菜刀寒光一闪,劈了下来。他本能地想把手缩回去,但没有,他想当一次真正的男子汉。只听“咔嚓”一声,并未觉得疼痛,当他睁眼看时,自己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安然无恙。桌上一节白晰的手指,泡在殷红的血水里。妻子全身颤抖,脸苍白如纸。
“你、你、你、你……”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疯子般拾起地上的菜刀,朝自己的左手砍去。
“你不能!你不能……”她一头扑在他身上。
他们紧紧拥抱着,失声痛哭起来……
窗外,大山那边的太阳刚刚露头。
云霞铺满天际,火红火红的……
哦,那血染的朝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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