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张叶把米淘好，把先泡了的绿豆、百合、莲子洗净一起倒进锅里，再加些水，然后放在气灶上，点燃开关，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熬粥。

电视上是爱情片，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妻子白手起家，终于赚了几百万，然后那男人花心了，在外面找了二奶，被妻子发现了，妻子要离婚，那男人却死活不离，还说什么现在的社会流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电视上的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和男人吵闹，那男人悠闲的坐在那纹丝不动、视而不见……

张姐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是夫妻只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吗？现在社会上对男人的总结评价“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回家。”那赵彬是那一类男人呢？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赵彬瞒着她这么久又为了什么呢？他们没有婚约，他也没必要这样啊。想到这，想起赵彬眼中的泪光和痛苦的表情，张叶的心中更是凉得透彻剌骨，天下的好男人绝种了吗？

粥开了，热气扑上来了，张叶过去拿开锅上的盖子，打上小火，让粥慢慢的熬。看那未成形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着，从锅内散发出的热气蓦地扑到张叶的脸上，迷雾中，眼前竟浮现了赵彬的脸。

张叶摇摇头，盖上锅盖，走到床前，合衣躺了下来，有个软软的东西抵住了腰际，伸手进去，却是一个毛绒绒的玩具熊。赵彬块头大，憨憨的，二人在一起时，张叶就亲呢的称呼他做大熊，于是他便买了这只小熊送给张叶，说自己不在张叶身边的时候，就让这小熊陪着她。现在，赵彬真的走啦，真的让小熊来陪着她了，她的鼻子有点酸，扬手把小熊扔进了垃圾桶里，盖上盖，免得看着心里难受。

翻过身，桌上，相框中的赵彬在对她温柔的笑，那是二人到海南那有名的“天涯海角”上相拥而照的。那相片背后还有赵彬刚劲有力的字：“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化作连理枝。”而今，赵彬却和别人比翼双飞，和别人去做连理枝了，只有自己，还是那片形单吊影的落叶，在凄风中飘扬……

张叶含着泪，把二人的合影从镜框中取出来，拿着一把剪刀，想把赵彬从刻骨的记忆中剪去。可是二人相偎相依太亲密了，张叶的手颤抖着，就是剪不下来，罢罢罢，一起扔了吧反正留着也是伤心。

“哗啦啦——”突然，晴朗的天下起了太阳雨，是天老爷怜惜自己灰暗的心么，不忍看她一个人默默垂泪，特地陪她一起伤悲。张叶走到窗前收衣服，心再次收缩。那也是和赵彬一起买的情侣装，赵彬说两人的衣服一样，无论在哪里，都能认得出来是一对的，纵然走散了也找得到。可是现在走丢了的人是他，还能找得回来吗？不，他已经走进别人的婚姻中去，再也回不来了。张叶的衣服滑落一地，心已散成了碎片，再也收拾不起来。

……

爱莲下班回来，便闻到张姐的房间里好一股焦味，她飞快的推开门，跑到厨房，关了火。一看，天啊，一大锅的粥竟成糊糊了。再看张姐，正躺在床上发呆，那眼神好散漫，好空洞，脸上没有一丝活力和精神，那是对爱情的绝望流露出来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张姐的脸上没有泪，想必流的是血吧。爱莲想着，心里不由得跳了一下，一种寒意从背脊慢慢的透过胸膛，只觉得好害怕。

“张姐，张姐，你没事吧。”爱莲摇晃着张姐。用手去摸张姐的额头，好冷。

“没事，死不了。”半响，张姐应了一声。还好，会回答就表示没事。爱莲松了口气，拉过被子盖住张姐的腹部。

“粥呢？”张姐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熬粥。

“我关火了，都糊啦。你休息一下，我去打饭回来吃吧。”爱莲拿着碗出去了。

张姐叹了口气，那粥竟糊了？这是天意吧，这可是她最拿手的“莲子百合粥”，是赵彬最爱吃的，她知道爱一个男人就要爱他的胃，只要有时间，她就买来饭菜做给赵彬吃，二人一起围着窄窄的厨房过着居家的小日子。他说这粥代表百年好合，当时还笑着说要自己给他熬一辈子的百合粥呢，现在人走了，粥也不用熬了，什么百年好合，都是文人骚客们写来哄人的。

张叶突然记得有本书中说慢慢的熬粥就是恋爱的过程，火过大过小爱情就不会成功。火候要掌握，时间要掌握，只有耐心的人才能熬得出一锅米水兼容上好的粥来。让它们之间没有一丝丝的缝隙，直到水乳交融。看来，自己和赵彬的爱情还是没有做到相融相通相汇合，也就注定落了个失败。怨不得别人的，是熬的时间太久了，才糊了吧。

爱莲去打饭，好多人啊，她踮着脚尖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想找合适的机会插队。只看得前面有一只举得高高的手在向她扬着，再一看，是高如峰，那一米八二的个子够显眼的。也就走过去，不客气的把碗给他，由他代劳了。

高如峰说刚才曾伟打电话来了，说他和阿兰已经订婚了，阿兰不愿意，怕误了曾伟，拖累了他，是曾伟跪在地上求她才答应的。

爱莲说：“你们男人都象曾伟就好了，张姐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谁是张姐啊？”高如峰很奇怪的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跟你说了。”爱莲不想在这大众广庭之下当长舌妇，就闭了嘴。

打完饭菜，接过来一看，咦，高如峰的碗里怎么也是胡萝卜和豆芽啊？高如峰看她疑惑的眼神就说我喜欢吃啊，哪象你吃了豆芽就和豆芽一样又瘦又矮啊！气得爱莲本来想谢谢他也不谢了，二只手端着碗，一时腾不出手来打他，就用脚踢了他一下，转过身赶快跑，背后传来高如峰的“世上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的夸张叹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