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樱花鲜艳地开放着，点缀着这个美丽的校园。很远就能飘闻到浪漫的爱情香味，有点柠檬味，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不会香得离谱，淡淡的。

广播上传出的是张学友的《吻别》，忧伤的曲调，被唱了几千遍，却仿佛还那么地触情。“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夜”，唱得有点想哭，可是没有了眼泪，《莫斯科没有眼泪》，我也没有。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了，去西部，云南布朗族傣族自治区的一个小小的穷山村。电话是前个星期打过来的，叫我准备好东西就过去。我是主动申请参加大学毕业生支援西部发展的，被分到云南这个小乡村当小学老师。那是个经济落后，文化程度低，人民生活极其贫穷的地方。听别人说那里买包食盐得走几里的山路才能买的，喝水也得到几里外去挑。可我还是选择去了，那里的孩子需要我。

东西整理好了，明天一早的火车。今天晚上时间过得真快，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我走着闻着花香，却迷失了方向，我寻找不到它的来处。

女生宿舍的窗头折射出来的灯光，让我有点朦胧。窗帘在风中轻舞，搅和成暖色。我在楼下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把梅叫下楼来。

“梅，梅，梅，你下楼来啊，我想见你。”我大声地朝着梅所在的寝室喊到。叫了很多声，梅终于听到走出阳台。“有事情啊？那我马上下来，你等我。”

我坐在路灯下的草坪上，等待着梅的到来，仿佛等了几个世纪，等得我的心有点发胀。梅终于下来了，穿上一套白色的裙子，我很喜欢的颜色，我常常对她说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像天使，能让别人遐想，那种感觉永远是纯洁的。她说你喜欢我纯洁的样子。我说喜欢。

这次走，梅还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可是我觉得还是要告诉她，最起码要让她知道，我还是会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会到一个更远的地方而已。不能让别人以为我是突然在人间蒸发，那样会有很多人着急。

“梅，下来了啊，今天穿得很漂亮啊！”我笑着说。

“说得真虚，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穿这衣服，怎么今天就被你夸得这么好。”她傻嘻嘻地说。

“反正就漂亮。今天月色不错，我们走走吧。”

“好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还是想请我吃饭？”

我有点说不出口，但总得要告诉她的。

“明天我要走了，去云南，支援西部开发，今天才告诉你，真不好意思。”安静了良久我还是如实说了。

“啊？要去云南？你怎么不早说啊，那以后-----”她看着我已经笑不出来的脸，有点慌慌地说。

“我怕告诉你，我不喜欢感伤，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伤伤地活着。”我说。

“三木，你真得要走吗？有没有骗我？”她低下头又抬起来问我。

“是真的，所以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像哥哥一样照顾你了。我去那当老师，布朗族傣族自治区。那里还有一个我一直资助着的孩子，我想去看看他。那孩子小甫你知道的。”我对梅说。

“那你是决定了？你很多事情都在瞒着我。既然要走，我明天送你吧，几点的车？”梅看着自己灯光折射下的身影说，眼眶有点想流泪。

“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我这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说。

“你就是这样，哎，明天走，我为你送行，去吃点什么吧？”她建议我说。“好啊。你说了算。”

我们点了好多辣的小吃，一瓶一瓶地喝着啤酒。麻醉了我的肉体。她说不要喝那么多，明天还要坐车。我控制不住情绪，一杯又一杯，像喝忘情水，有点不愿，但也痛快。我说：“你明天不要来送我了，我怕看见你，我又从火车上跳下来走不成。”

一直喝到好晚，到寝室大门快要关。我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就回到寝室了，天气很闷热，风扇一点风都没有。空荡荡的寝室，剩下我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到外面找工作了，我也要离开了，明天和太阳一起从东到西。我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被蚊子狠狠地叮咬着，真是无情的家伙，不让我完肤地离开。

我背上行禳，离开了这个城市，踏上了西去的列车。我没有让梅来送我，因为天黑黑的我就起来了，不打招呼我就先走了，把手机也关掉了。我很佩服我的感官，竟然能在晕糊的睡眠中这么早醒来。我真有点怕，怕见着她。

车开了，在列车播音员的轻柔的声音中启行了。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留下一个我想念的人。风从窗外吹来，把我留了一年的长发吹散，几根发丝扰乱了我的视野，刺痛着我的眼球。我盘起了垂下的刘海，以手当梳，揉揉双眼，似乎有点湿润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

这次离开，一是为了去西部，重要的是因为那里有个孩子，是我大学期间一直资助的对象，每月我都节省点钱寄去，那是一个很可爱失去双亲的苦孩子，跟着体弱多病的奶奶生活。很可怜，相片上的笑容能告诉我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渴望。我说过以后会去看他的，我选择了那个地方。

我没有遗憾了吗？我想唯一的遗憾是我以后不能有时间和梅相处了。她是很让我感动的人，一个除了我家人第一个能记住我生日的人。

认识她是在校医院，两年前的一天。我很容易上火，如果吃多了油渣的东西口腔就火气大，有时候口腔溃疡，不得不去医院拿药。那次我去拿草珊瑚含片，付钱的时候医生没有零钱，我也没有，正在这个时候，梅过来帮我付了钱。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我很感谢她的帮忙。后来我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等我回去拿了零钱还给她，她硬是说算了。可我坚持说要，她说我是个倔强的人，就把电话号码给了我。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后来我把钱还给她，她却把这钱用来请我吃零食。

我们慢慢就熟悉了，常常一块上自习，一起吃饭。尽管我不是常常上火，但是她每星期都会准时地在星期天晚上给我一盒清凉含片，她说这是为了防止我口腔溃疡。我说那浪费钱啊，我又不是药罐子，她说这是预防措施，必须做到位。我是含着她送得含片度过了大学的最后两年。我曾无意中说起过生日，过了很久她竟然能记起。我看到生日礼物的时候真的好感动，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想起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快遗忘了这个本该属于我，属于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人的日子。可是她记得，这样的快乐让我开心地度过着后来的圣诞节。因为踢球的缘故，我的脚常常受伤，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打电话问我的伤势怎么样。

我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一个小小的感动会让我珍藏很久，也许一辈子，也许会延续到来世。

在这份感动里，我突然有了种感觉，有点喜欢上了她。我发现她的细腻和懂事让我寻找到了很多我想要的女孩子的优点。于是我打算和她说出我的想法。

可是我的表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葬送在了无情的病魔里。

那次我喉咙痛得难受至极，吃了很多药也没有好。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去医院做系统的检查，可是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把我击得粉碎。医生说我得了咽喉癌，已经很严重了。听了这个消息，我的双脚像瘫痪了一样没有了感觉。我忘了当时我是怎么走出医院的，颠颠地回到学校。

用了几天的时间我才调整好情绪，我隐瞒了很多人，只告诉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期，去了趟布朗族傣族自治区，找到了那个孩子所在的小地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坐上几个小时的汽车，再步走到了那个叫马扎的地方。见到了小甫，那个一直和我有信件来往的孩子。在那里，我看到了很多对希望渴望的眼睛。我用一周的时间平息了我的伤痛，用一周的时间决定下次再回到马扎这个地方过我接下来的生活，也用一周的时间决定把我的情感珍藏，把梅当成我的妹妹。

走了，越走越快，慢慢在淡去这个城市的气息。留下的思念，让时间去冲淡吧。只能这样，很多东西我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会让更多的人伤心，既然这样，还不如默默地离开，离得远远的，远远的。只想听到孩童的笑生，看着那渴望的眼神，感受小甫的笑。

（其实一直想写点中篇小说，把故事情节描述得生动些，多刻画几个人物。可是每次写着写着就忙着其他事情，无力写下去，就草草了事，结了尾，画上句号。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写点什么，写群体间发生的很多故事，而不是单单两个人的故事----。）

2005·7·24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