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真正喝酒的人多数尤喜喝纯粮高度酒，我17岁跻身此列，并非有什么天赋和传统，祖宗八辈都是穷人做梦也生不出此种雅兴。幼年在姥爷膝下受宠，老人家是走南闯北的劁猪高手，人畜共患的病也能治一些，粗通医道，常有队上中人家的半死不活的牲口和猪经他摆弄起死回生，间或给人治一些口疮、浑身刺痒、肚子痛、久婚不育杂症。他一生奔波勤劳，豪饮出名。小时候常见他老人家持一铜制酒壶，弄一碟小菜，自斟自饮，搞得满屋酒香，那半眯双目、脚掌一板一板踏地、口哼京腔，羽化登仙的样子令人羡慕。他从不喝凉酒，每次独饮，先在小盘中倒入些许白洒，点燃，坐上酒壶，待到壶嘴缭绕出一袭热气，老人家便倒一杯，呷一口，在仰脖儿时嘴唇与杯这间竟生出“滋滋”之声。“我尝尝”，姥爷见我凑过去，摆摆手把我“扇”到一边说：“这是辣糖水，小孩子喝了尿炕。”我常常盯着姥爷的橱子出神，那里面的辣糖水太诱人了。刚走出校门那年，我摸出那瓶存放已久的才白干，偷着喝了两杯，几天之内喝下并瓶。姥爷察觉后，把二表哥大训一痛：“不能瞎喝，空肚喝，喝凉酒，喝过量伤身，懂不懂？”二表哥十分委屈，我在一旁溜开。几天之后姥爷把我叫到跟前：“偷酒喝了没有？”“宁死不招”我心里这样想着竟说出了口。“嘿---这小兔羔子!”姥爷眼一瞪，脸都变形了，抡过鸡毛掸子，我一闪身“啪”地一声打在炕沿上，我撒脚就跑，二表哥也不知从哪钻出来，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干上“爬格子”差事后，与各级新闻、文化单位交往多、朋友多，喝酒的次数和量大增，起点半斤，一瓶不醉，尽兴方休。夏天有时赶写稿件，常常独处一室，仅穿条裤衩，肩搭毛巾，双脚泡在凉水盆里，桌上放上一瓶冰镇写一会儿，遇到卡壳处，便喝几口，稿写完了，瓶也空了。此时喝点酒妻并不干预，只是与同事结伙闲喝酒，过了量，她不高兴。那年妻喂了几只鸡，“到下蛋时，给你父子俩添点营养”，刚立门户，日子紧巴，妻的举措使我大受感到。一天，妻怒气冲冲地把我从床上拉起：“你吐哪不行，非吐在鸡食槽里，你躺着那鸡也都躺下了，醉死这几只鸡你吃个屁!”

去年底，妻劝我把酒戒掉，并列举许多伤肝害体的例证。又说某某等不是成了新时期酒烈士吗？我听了确实犯嘀咕，次日去做b超末风异常。便对妻说：“没事，”妻说：“没事也要少喝，喝点果酒一类，现在城里人已不大喝白酒了，贪杯也是不文明的生活方式，你喝坏了身体咱这家不垮了？”这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细想起多年来放纵豪饮，伤身不说，时常误事，有时上午本应写完的稿，中午喝了酒，又要赶稿，晃晃悠悠伏在案头，铺开稿纸，格子有重影，写起来十分费力。酒多失语，也是毛病，一次组织一个小型联欢，给人“报幕”，喝多了，舌头发挺，“下面请、请欣赏李老师的独子笛奏”，因把笛子独奏说错了，对方很不高兴。我理解妻的心思，劝我戒酒，是让我戒掉一种传统手与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相适应的陈旧的“喝酒观”树立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尽管酒伴随了我的生活、写作，曾给予我许多激情和灵感，使我获得了一摞摞获奖证书，但豪饮非英雄，有副好的身板于公于私也算“双羸”。道理咱懂，只是改掉多年的习惯费力，妻用了转移法助战，弄来饮料，或葡萄佐餐。尽管妻卡得紧还是常违令，中午晚上回家，妻让我立正，张嘴呵气，由她测试“口气”是否达标。儿子也跟着凑热闹，时不时地叫道：“爸，张嘴，啊----”，有时测后大喊：“妈，有酒气!”于是我向妻解释今天接了几拨客，工作餐不得不喝一点。妻无奈，明令喝酒最好控制在二三两。果然，微量饮酒使我备感舒服，干工作也有精神。一日，我高兴地拉着妻的手说：“一周喝一两次，少喝，跟输一次液一样。”前段时间工作忙累，赶写一批稿件，“累了吧？”妻温柔细语地问。“乏透了。”我说。“输点液吧!”妻把藏在身后的一瓶老白干在我眼前晃了晃，“只喝二两。”“行，二两。”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7-26　9:59: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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