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传来蔡以和蔡可拉扯被子的声音,慌乱中有人在瑟瑟地摸东西,空气紧张得几乎凝固。
舍友们的喘息都变得粗重,尚小芬“啊”地惊叫了一声,一下窜进我被窝里,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全身发抖,却不知所措。
我大睁着双眼,无边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十五岁花季女孩的脑袋里,装满的都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和丑陋青蛙变英俊王子的美好故事,青春年少,即将开启一个美妙绝伦的大好新世界,憧憬中的明天太阳是新的,星星是亮的,月亮是圆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们都吓晕了,
害怕、绝望、惊恐……紧紧地缠绕着我短路的思维。
宿舍里有男人明显的喘息声传出,他(他们)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和我们对峙着。
女生宿舍楼上一片沉寂,此时正是夏虫入眠万物寂静的半夜,除了沉重的呼吸音,什么也听不到。
搞不清过了多久,可能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宿舍门被打开,有人匆忙地从楼梯上急促地走下去,脚步声显得慌张、凌乱。
舍友全都一跃而起,欧阳婷再次点燃蜡烛,我一眼就看到肖虹鹭床上空荡荡的,但昨晚睡觉前,王文君她们还就学校不预先通知就把我们留校的事情,展开了热烈的争论。
蔡以直接从上床的床边滑了下来,身上只穿着短裤和一件透明的薄衫,手里挥着厚厚一本复习课本,蔡可爬在上下床的扶梯上,脸色发白,气喘吁吁,我光脚跑过去销紧门闩,尚小芬抓起宿舍门后边的垃圾铲,猛拍隔壁宿舍的墙壁,“救命啊——”王文君的大嗓门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用场。
整个学校都慌乱起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长时间后,萝川山头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肖虹鹭不见了!”“肖虹鹭在熟睡的床上失踪了!”“萝川中学半夜丢了个女学生!”
我们八个同学被叫进学校政教处问话。
“你们昨晚几点睡觉的?一个一个说!”
“九点、十点……”她们一个个小声回答,“我昨天感冒,昨天下午就开始昏睡了,”我认真回忆着,一个矮胖的警察怀疑的看了我一眼,盯得我全身直冒冷汗。
“近久肖虹鹭同学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都跟哪些人接触?有什么特殊的来往?”问话的互老师被戴着威严警徽帽章的警察换了出去,对我们的一般问话变成了正式的审问。
我们头皮发麻,过度惊吓后的神经变得快要崩溃。
“我们可以单独和互老师说几句话吗?”在头昏脑晕的时候,我们的记忆都开始想起一些细节。
警察询问的互相看了看,商量了几句后,点了点头。
“想起什么了吗?”校长和互班尽量和颜悦色的问我们。
“是这样的,”我非常谨慎的开始说,“男人警告我们‘别出声’时的声音我们觉得非常熟悉,很像,很像……”我有些犹豫了。
耳聪目明只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愿望,医学专家说:目主阳,耳主阴,听力好的人视力不好,视力好的人听力肯定不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于我,确实是这样的。我从小视力就不好,但听力却异常发达,“雅玲,你小时候,半夜惊醒过来,说是蚊子“嗡嗡”的叫声吵醒了你,”阿婆和我聊天时常会说起。
“别急,慢慢说,”互班鼓励地看着我,那一瞬间他和蔼的表情,让我想起驮着幼小的我在地上学狗爬的父亲。
我看了看几个舍友,她们都点点头,支持我说下去,“我们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像初一教语文的毕寇东老师……”我停了一下,“当时太紧张,我们也拿不准,只是猜测而已……”王文君忙岔进来,“是啊是啊,这不是小事,怕搞错了,这可会影响一个人的终生名誉,”“就是就是”舍友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肖虹鹭依然没有找到,镇北县公安局的警察也紧急赶到,研究之后,他们果断地撬开了毕寇东老师的房门。
女生宿舍后面的三间小平房周围被紧急查封,教初一英语的谢书槐老师昨天就带着新媳妇回老家去了,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在学生宿舍前院里。
孔乙己和阿q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友情表示,我面无表情的回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
“肖虹鹭同学已经在教师毕寇东的宿舍里死亡,死前,有被强j*的痕迹,现毕寇东已经逃逸。”一个高个警察转出来汇报。
我脑袋发疼,昏了过去。
我们八个被带到萝川派出所接受调查,“你先进来!”问话的换成了镇北县公安局的警察。
“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吗?”
我懵懂地摇头。
“要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恍惚的神清让这个看起来很帅气的警察有些恼火。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平时就不大和她交往……”我被他吓得语无伦次。
“你们之间有矛盾?处不拢?合不来?”他好像理到一条我因为记仇在心所以报复杀人的重大线索。
“不不不,我没有,”我脑壳发裂,顺着墙壁蹲了下去。
许多年后,当一个英俊帅气的警察向我求爱,我当着很多人的面当场冷酷地拒绝了他,“一点都不像平时你的风格嘛,”一旁的同事调侃说,“我平时什么风格?”我笑着问,“平时的你,开朗、活泼、外向、好处、知事、礼貌,反正不可能像今日这般让别人下不了台,”同事诧异地说,我没争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古谚没错。
下午我被大伯接出了萝川派出所,“看来她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镇北县警察交流道。
“一定要加大抓捕力度,”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一再交代。
“难度大呀,萝川乡四周大山环绕,萝川中学后面都是深山老林,人一旦进了山,很难找到,不比大海捞针容易。”萝川派出所所长眉头紧皱。
“另外,几个女学生的安全问题也要注意,要小心毕寇东存在杀一个是杀,杀几个也是杀的疯狂报复行为!”经过派出所办公室时我们刚好听到他们的会议谈话,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我不觉打了个寒颤。
大伯领我回萝川中学收拾行李,大婶扶着我站在宿舍大院里,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这块土地,红土地红土地,萝川的泥土原来真是红色的,就和划破的伤口上凝结了的陈血一样的颜色。
学校得到县教委的允许,把本来要留校培训的初三学生全部都遣散了,宿舍大院很脏,臭袜子、破脸盆、脏鞋垫……到处都有同学匆忙离开留下的痕迹。
我没敢再进宿舍,几个舍友也都是请人上去帮忙自己收拾东西,“随便收收吧,”蔡以对同伴说,“就是,反正我们都已经不想要了。”王文君大声附和。
“你可以亲自来接雅玲一下吗?”大伯当着我的面给母亲打电话,“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大伯急切的解释,“雅玲一切都很好,真的,嗯,雅玲没事,是她们宿舍的出事,”“什么?”“雅玲对面那个舍友,”“没没,没伤害雅玲,”我蜷在大伯家沙发上一言不发,大伯瞅了我一眼,把话筒递给我。
“妈……”我带着哭腔的哀嚎,终于爆发开来。
“孩子,听妈妈说,别急,啊,妈妈现在就出发,乖,咱们回家,好吗,别哭,不哭啦,好啦好啦,笑一个,听话……”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咛,遥远,却又无比亲切。
本文已被编辑[毛四]于2005-7-25 23:04:3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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