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早就没了心情的安宁,透着窗外蒙蒙的细雨,看着自己的面容,窗子里的她,此时看上去很疲惫,也很憔悴,无精打采的。因为上周的这天,天也是阴蒙蒙的下着雨。安宁才无奈的在草稿上随手写了一句:“又是一场雨。”
她带着疲惫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卧室,疲塌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难以合眼。
她心事太重了。
窗外还是淅沥沥的……
第二天清晨,安宁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窗帘,但随后又拉上了,也许是初升的阳光使她还未能适应。她懒懒的扭开灯,柔和的台灯使她从一夜的睡梦中慢慢的苏醒。洗淑之后,她再次拉开窗帘,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十六岁的她,早晨的样子,显得格外动人。淡妆之后,吃了早餐匆匆关了门。
她推了辆跑车——这是母亲送的—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安宁走进校门,回头望了望校匾,“十三女中”的大字分外醒目,也特别的惹眼。
这是她进高中的第三个星期一,上周末的一场大雨,像是冲去了开学以来的所有晦气,她也挺开心的走进教室。
“classisbeginning。”第一节是英语课,上课的是年级中公认漂亮女教师莎丽丽,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始了当天的课程。“atthelastweek,welearntsomenewwordsforthetexti,then,let’sreviewthem。”莎老师始终带着微笑,流利顺畅的着,而安宁则一直大量着眼前的这位女教师。“ann,standup。”“yes,what?”安宁回过神,应了一句。“thewordmeaningisexplainorsaysthforthereason?”莎丽丽的眸子在水晶般闪烁,从眼神深处,能看到她在企盼安宁的回复。“yes?it’sanone,about‘statement’,iamwrong?”安宁像是不敢确认,心里也怕被别人发现甚么似的,红了脸低下头。“yes,it’sgoodjob!”莎丽丽像看出她有心事,给她一句肯定且安慰的话,并特意重复了一遍,“goodjob!”“thanks,thanksforyourkind。”安宁带着些感激向老师致谢,并从容的坐下了。
莎丽丽的授课,与其说是在讲授课本,不如说是在唱歌,因为她的声音悦耳婉转,似百灵鸣叫,如铃虫奏乐,简直是一种享受,却没人因此昏昏欲睡,说起来,还真有她莎小姐的本事,别的老师确实办不到。为此,安宁也暗自惊叹。
早上的时间,除了英语课,其它时间都如流水过逝,三节课早让安宁的肚子唱空城计了。她此时迅速地奔向餐厅,那速度比起体育课上五十米测试时还要快,活像只兔子。
下午1:30分,安宁踏着铃声步入教室,虽然如此,同学们的玩劲丝毫不减,决不压于菜市场里卖小菜的,铃声自然也没能抑制住他们的情绪。安宁的激情却没那么高,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理了理桌子,拿出引以为豪的课程——语文的课本、笔记,然后趴在桌上,闭了眼,默默的从十数到一,她再抬起头时,语文教师——阮海,年轻的男教师赫然立于讲台。安宁凝着眸子,打量着老师,他今天穿戴的如此绅士,肃穆的西装,雪白的衬衫,格外帅气,一米八的身高,更显精神。安宁此时眼神里流露出几许敬意,几许爱慕,她的脸一阵发烧,两颊已然飞上的绯红,她低下头掩埋自己的内心羞涩,但忍不住偷偷看几眼。这时她的心思已不在课上,下意识的想:打听老师的年龄,交个朋友。然而事实上,她已暗恋上阮老师,尽管这位阮老师早在两周前就任教他们班的语文课。
“上周,我让同学们写了开学以来第一次随笔,并收上来批阅了。在阅读过各位的大作后,我很高兴,也很荣幸。我觉得各位在文学上都很有造诣,都是小才女。因此百里挑一,实在有些难度。但我还是很认真从中选出三位的佳作作为代表,它们的作者分别是:沈虹,安宁,阮君。同学们为这三位脱颖而出的小作者给予掌声。”阮老师话音刚落,掌声已经四起。安宁听到自己的名字,脸颊再次绯红,头不自觉的向两臂间低埋。
安宁的心里,此时颇不宁静,心里的水潭激起了涟漪。
语文课的时间看上去比正常的45分钟长了好些,她已经感觉坐不住了,心里的波澜让她没平静过,她好想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她的心绪总在矛盾之中。
语文课的铃刚落,安宁却镇定的走向讲台,若无其实一般,找老师上了,那样的闲情于刚开始的羞涩判若两人。
“这样吧,我早上一般很早到学校,你要是有事,就来问;没事,也可以聊聊。我看到你刚才低下头,是不是羞红了脸。这性格有些内向,来我这儿,我们交个朋友,改善改善,你看,行吗?”
安宁一听,心里莫名: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难道我表现出什么了吗,有吗?
“安宁?”阮老师亲切的叫了一声,用手去摸眼前女孩的脸。
“啊,什么?”安宁回过神,“什么?……”安宁慌张的用手拍去老师的手。
阮海又一次重复他的话,“我是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以后我们朋友相称,交流交流。”此时他们已然出了教室。“好啊,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吗?这样,更亲近些。”安宁不希望口是心非,却脸上一阵发热,她生怕老师会看出她的心事。但毕竟掩饰不去。
“那好,从明天起,我的办公室将永远向你敞开,欢迎你这小妹妹,光临寒舍。”“嗳!”安宁甜甜的答应着,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因为她的计划成功了。
她小跑到教室门口,在慢慢的走回到位子上,但没有坐定,怕又有什么意外。尽管心里已没有矛盾了。
两周后……
安宁在家里,一个人反锁自己,而窗外,阴蒙蒙的。
安宁这天的心里不知怎么了,闷极了,看看窗外,好久,才那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又是一场雨。”
随后,她找出带锁的日记,犹豫不决,笔一直握着……
“**年**月**日,有雨,阮老师请我去他的寒舍,他说,他看过我交上的几次随笔,因为我已是他的妹妹,我在随笔中表露出时晴时阴的气节变化,情绪上不稳定。他让我不用顾虑太多,尤其是情感方面……总之,他说我这个女孩,很纯,很天真,也很有个性。还说他喜欢我。噢,不,他说他喜欢我,却让我放平心态,重在学习。可我,我怎么办,我暗恋上阮老师了,不,是阮哥哥。他的话,触动了我,更让我激动的是,他说他喜欢我,而且还当我的面这样说……”她写到这里,心里的思绪又打结了,笔搁下了。
最后,她在日记的末行添了一句,“窗外阴蒙蒙的,我的眼眶也湿湿的,又是一场雨。”
锁了日记本,安宁抬头望着窗外……
安宁心里藏着矛盾,一方面她暗恋上语文老师——她的大哥哥——阮海,一方面又害怕阮海的情意远超过她,并且还用了真心。因为她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够好,会让她这位哥哥伤心。
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里回放在阮海办公室里的场景,脑海的波涛汹涌的翻滚,激烈的撞击着“礁石”,心里也不宁静,始终睡不着。
清晨,她匆匆穿好习惯的行头——鸡心领绿t恤,兰色牛仔裤,兰色运动鞋,推着辆跑车赶往学校,但时间总和她过不去,她又迟到了。
“sorry,mayicomein?”安宁已不顾礼节,只简单的问了一声,就冲到位子上。莎丽丽没说别的话,只继续讲她的课。还那样动听,安宁却不那么感觉新鲜。下课前的两分钟,“justaminute,listentomyword,wewilltakeaquizenextclass,pleaseeveryoneshouldtopreparefor·”“yes,sir,weshoulddo·”同学们齐声应道。
下课铃响后,莎小姐轻步走向安宁,“怎么,昨天又没睡好?”“没,没什么,只是太累。”“多注意身体,记得别再迟到了。”“谢谢。”安宁轻声答应着。
这天放学,阮海示意安宁去他的办公室。她犹豫了一阵,去了。刚走进办公室,阮海突然间抱住安宁。
“啪。”清脆的响声伴着女孩的哭泣传出。
安宁含着泪,转身就跑,而阮海则呆呆的站着,远远的望着,手抚着被打的脸,因为他的冲动,安宁哭了,打了他。
这是安宁第一次打别人的巴掌,而这一掌却落在她哥哥(老师)脸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路跑,一路低头哭,没命的跑;而另一边,阮海却还立着,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冲动了,却没去追,事实上已经追不上了,太迟了。
一周以来,安宁上阮海的课总低着头,而阮海,每节课总不经意的会犯错。
一周以后……
“安宁,阮老师找你,说,一定得去。”吴蔚找到正在操场上与同学们玩的安宁。
“就说没找到我,或者说,我失踪了。反正别说见到我了。”安宁头也不回的答着。
“为什么,阮老师说……说为……”“别说了,我就去,你去玩吧。”安宁心里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莫名的使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矛盾的心理一直在作崇,“怎么办,怎么办……”她边走边嘀咕着。
“很对不起,安宁,我太冲动了,我……”阮海的手在颤抖,语言变得波折,矛盾像利剑一样刺他,他觉得身上哪儿都难受,哪儿都痛。
“这,我……我也不好,我,我不该……”安宁被他这样的状况弄的尴尬,也紧张起来。
“你没有错,我该打,该打掉我的冲动,打掉我的傲气。”阮海激动的抓起安宁的手。
“放开!你弄疼我了。再说,这是学校,不是校外,更不是您家里……”安宁哽咽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了!”安宁噙着泪对阮海说。
阮海不知所措,他放开安宁的手,回过头朝桌子走去,用手扶着桌子,低下头,沉默了。安宁里在那里,看着她的哥哥,她的老师,她也沉默了。
“你知道吗,安宁?我之所以会对你这样,因为喜欢你,还因为我失去过一个妹妹……”
“什么?失去一个妹妹?怎么会事?”安宁突然感觉,眼前的兄长的话里,含有跟她结交的某些必然联系,他有一段难述的故事,尽管她不太想听他的解释。
“是的,我曾有个妹妹,跟你一样的名,叫阮宁。她六岁,我们的父母相继过逝。我大她八岁,她的样子很像你,喜欢安静,却生性好动。我省下的和赚的钱维系着我们兄妹的生活、学费,过得紧巴巴的,但兄妹感情很好,相互协助,相互勉励,在我工作后,家里经济有所好转。然而……”
“怎么了?然而怎么了?”安宁焦急的追问下去,她想知道与她同名的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有一天,下着雨,我在上课,同办公室的王老师把我叫出去,‘你的妹妹昏倒了,在华南医院,快去。’我向学生们讲明了情况,飞身冒雨朝医院奔去。十分钟后,来到抢救室门口,头顶的灯还亮着;五分钟后,护士们推出她,她脸色煞白,闭着眼睛。我赶紧跟过去,在病房里守护她。医生来到病房,让我跟他出去。‘她患的是白血病,她自己并不知道,你要配合我们做好她的心理治疗,还有可能发生奇迹,只是机率不大。’医生郑重的说,然后叹息:太可惜了,小小年龄就患上如此绝症。我一时间给镇住了,头脑里一片空白。‘怎么会的?不会的。她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我着急的向医生说。‘她的家长在哪儿?’医生不紧不慢的说。‘我就是,我们是兄妹,父母在妹妹五、六岁时相继去世了。该怎么办,我一切照办,只要挽回她的生命。’我那时很激动。妹妹的病情,好一阵坏一阵,我也胆战心惊;我害怕,害怕失去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但一年之后,不幸的是,我在学校听到,妹妹长辞的噩耗。我向校方提出请两天假,去为妹妹开追悼会,会上只有我一人,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悲痛聚集在我心里,两天没睡好觉,头脑中浮现儿时兄妹的美好时光。第二天早上,我强忍悲痛,强挤精神,来到学校。那天的第一节课,让我感动,全班同学主动默哀三分钟,出奇静的听我的课,下课前,我擦了黑板,在上面写了:谢谢。然后,我满怀感激的离开教室……”
“是啊,怎么会这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转瞬即逝,为什么?但又与我有什么联系呢?”安宁怀着疑问,诧异的呢喃着。她尽可能轻的说话,她可不想让眼前的兄长听见。
“我想让你知道,我把你认作妹妹,正是因为你和她性格太像,我喜欢你,像喜欢她一样。我不想再失去亲人。当然,对于我的冲动,将再说句:对不起,请原谅。”阮海此时显得沉稳些了。
“是的,我明白了,我全知道了。放心,我会的。我已经原谅你了,不用自责了。”安宁说完这句话,吐了口气,“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安宁慢慢的恢复心绪。
远处,隐约的彩虹横跨,刚刚下过一场雨。
“嘿,大伙看看,我们的小公主写情书喽。”陈红边向同学招呼边嚷嚷。
“别嚷,别闹了,我没写情书,只是信而已。”安宁绯红了脸羞涩的遮起信纸。“呀,别搞呀!”原来陈红在逗安宁,呵她的痒处,她抬起头,诧异的望着围来的同学。
沈燕不紧不慢的读起来,“亲爱的阮兄:学习上的困难,不是很大;只是文学写作,还需交流。英语上周的测验成绩不错,是我进高中以来,一个好的开头……前方路艰,共同抵御克服;前程朝霞,共同掬起一轮朝阳。远望郁郁葱葱,空旷的一望无垠的蓝天,美丽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让我们共同拥有。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相知,相识,我们拥有面前的一片天……还会再与你共有一片天,共有更多美好的时光。谨祝永乐妹书”沈燕故作陶醉状:“好浪漫,听得心都酥化了。大家说,是不是啊?”全班来看热闹的同时回应,“yes,wetoo·wa,sei,veryromantic!”这股整齐划一的劲头,绝对超过军训那回儿的振步走。
“小公主,这个阮兄,何许人也?”庄磊试探的问着安宁,尽管她总能见到安宁去语文老师办公室。“这……没什么,不是……不是谁?”安宁吞吞吐吐的。“哦,我知道,我知道!”沈娟嚷道。“谁呀?是谁呀?”阮君紧接着问道,事实上,她对语文老师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因此早怀疑上了。沈娟像宣布重大事件一样,先打官腔,然后,很郑重的大声说:“这位阮兄,吾辈之师,阮海是也。即咱们的小公主之兄长也。”“哦……”大家跟着拉长音调故作惊奇。
安宁心里既害怕又兴奋,兴奋是因为这件事妇孺皆知,同学们似乎已然认可;害怕是因为人所共知,她与阮海将如何应对,同伴们以后会不会常以此嘲弄她。她又开始陷入矛盾了。
之后,一连几天她的心绪都很乱,看来她似乎已经走向阮海说的感情的旋涡,而且可能会越陷越深,尽管阮海对她解释过,喜欢和关心她,只因为把她看成亲人,看成妹妹;然而,在安宁心里,已经不可救药的恋上阮海——她的哥哥。
然而,再过两周,暑假就快临近了,意味着一学年的期末考试也劈头而降了。
“哎呀!”安宁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好姐妹沈燕被她突然的惊叫惊醒了,蒙蒙胧胧的问着,也边揉着眼睛,她才睡了没十分钟的午觉。“安宁,怎么这么紧张?”她拿冷水冲了脸紧问了一句。
“我忘复习了,还有一周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我真是稀里糊涂的,海沉湎于情感生活中。再加上这些时间,我的物理、数学还都没认真看过,化学还不明白,这可如何是好?”安宁怨声一连串的嚷着。
“嗨,你比我好,文理都好,那物理、数学的概念看看,总比我清楚吧?至于化学,殷雪睿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一定能帮上忙的。不用急,平时都不错,现在也不会差,别漏了气。回头再怎么使劲打气,都不成了。哦,英语怎么复习,还是老样子,帮个忙喽。”沈燕一个劲儿的打气。“当然。这议论文如何写,你也别忘了帮我,成吗?”安宁回应着。“一定,一定,小公主,这当然,哈哈!”沈燕这么一嘲,安宁脸上泛了红,口真斥道:“好啊,燕子,小心点,妳飞得再高,我也抓着妳。”说着,拿了书就在满教室里追沈燕。“呦,媳妇大婆婆了!“沈燕边跑边说笑。安宁不再追了,走到位子上,坐下了,她不想和沈燕闹了,觉得这太无聊,太浪费时间了。”怎么,小公主生气了?“安宁扭过头,故意装出不理沈燕的样子。”“好了,别气了。对不起!”沈燕只好赔不是。“谁生气了,谁稀罕你赔不是?”安宁带着隐约的笑意低声说。“刚才不知那位千斤大小姐红着脸坐在位子上,一声不吭的?”沈燕也故作生气的问道。“这……谁知道呢?”“好了,别计较了,别矫情了。小公主,看书吧。再不看,时间真的不多了。”沈燕终于结束了刚才的嬉闹。
这会儿该是安宁闹的时候了,“yes,sir·”她淘气的回答。
“喂,是宁儿吗?”“您是……?”安宁疑惑的问。
“听不出声儿吗?”“哎呀,妈妈。您怎么那么长时间没来电话,我可想死你了,什么时候回来?”安宁很高兴,她好久没见着妈妈了,也好久没听着妈妈的声音了。“好消息,妈,我原以为这次期末考试没戏了,临阵磨的枪,没抱太大希望,最后,您猜怎么着了?”“妈猜不着,妈好久没回家,没顾得上看你,顾你,你不怨妈吧?”“妈,您这说的哪儿的话?您是我妈呀。真猜不着?”“真猜不着!”“全班第二。”“好啊,妈高兴。妈今儿没啥事儿,想回来看看你。”“那好啊,女儿到门口迎您。什么时间?”“下午两点左右。”安宁听说妈妈要回家,立即打扫好房间,平日里一个人在家,也没怎么注意。安宁的母亲与她父亲分居后,一直住在单位。当然,也有一部分工作上的因素,因为要搞科研,实验项目接连不断,也让她难以抽出空回家看看女儿,这会儿到了暑假,研究所没要紧事,时间也排开了,她想找个空闲回趟家。所长批了条,许了。
“妈,您总算回家了。一年到头都很少回家,我一个人寂寞着呢。”安宁接了电话,知道母亲要回来,既兴奋,也有些失落。她盼妈妈回家,因为很长时间没见着妈妈;但虽说妈妈要回家看看,究竟只一两天,最多就两天,而且即使妈妈回家,也不是一家团圆,因为妈妈和爸爸自从安宁初二假期结束,就一直吵架,闹意见,终于临开学时,父母决定分居,已有两年了。
“叮咚……”“哎,来了。”安宁一边思考着她的所有烦愁,一边也留神电铃的状况。在听到铃声后,她第一反应是妈妈回来了。家门打开时,像所有其他孩子那样,亲昵的拥抱并亲吻母亲,当然,热吻后帮妈妈拿东西,沏茶。这自然是俗话说的:养女儿在家,那是养温暖,养幸福。在她家里,这一规律一样没打破。
母亲依往常的规律,大致问了安宁在家的情况。而安宁似乎比以往更乐意这样的询问。嗲里嗲气的汇报了一通,只说没要紧事儿,还是一个人在家,更多的是寂寞。
母亲回家才一个小时,下午四点半的样子,单位来电话,“喂,林慧宁在家吗?”“妈,您的电话。”母亲接过安宁手里的话筒,“谁呀……哦,好,好的。”母亲挂了电话,对安宁说,“乖女儿,妈妈对不住了,科研所新接了一个比较复杂的项目,妈得回所了去一趟。刚才,妈帮你烧好了饭、菜,你知道弄的,我就先走了。”“又是项目,您怎么除了项目,就是项目。才回家一个小时,又要去工作。都成了工作狂了。还有,我该怎么办哪?又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吗?”妈妈听了,先是脸色阴沉,但看了安宁以脸无奈和眼神里流露出乞求的神色,也就松弛下来,“好吧,或许可以让你摆脱寂寞,你打吧。”安宁从母亲那儿第一次得到可以给父亲打电话的应允,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是送母亲出门。至于打电话一事且为后话。
母亲究竟还是走了,家里又只剩安宁一人。大概是过惯了单独的生活,便没了新鲜感。紫红的窗帘遮去了下午灼热的阳光,她再要做的便是躺在安乐床上,开着昏黄的台灯,无聊的翻看枕边琼瑶的爱情戏。希望能慢慢入睡,然后忘记晚餐。事实上,那些不过是填充空荡荡的皮囊的小菜,甚或是方便面之类的。因为她已经厌倦了烧饭,并且还得独享“晚宴”。
但一切不随她的意。令人厌烦的电话铃声搅了她难得的清净。其实,她是因为过于孤独,过于寂寞,而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厌烦。铃声响起的刹那,她在想:谁来的电话?妈妈,爸爸,雨繁,还是阮海?或是……所有她接触过的人的名字和画像一时间全浮现出来了。
电话铃依旧在响。
安宁就这样发着呆,有五分钟。她没有任何举动,包括跳起来,抓起话筒激动的问话。但她很快回过神。她听到电话录音中说:“安宁你好我不知道你是否在家,等了整整五分钟,想想还是给你留个话。下周一来我办公室,有些话要当面说。你的哥哥”“原来是哥哥,他能有什么是呢?”她暗自里嘀咕着。
“哥要说的就这些,你多珍重,好好学习。”安宁刚踏进阮海办公室,就听阮海背对着她低声说。“什么,要离开?去哪儿?为什么?你怎么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她停住了脚步,像被定了格儿一样杵在门口。“是的,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上海,去别处,虽然没想好去处,总之,试药离开,却不是永远。只想换个地方,放松放松。”“要多久?”“不知道,或许半年,或许一年,再或许更久些,远些。”“我们见不着了?你不给我们上课了?”“上课?我在这里上课的时间太长,我有些累,暂时告一段落,以后再叙吧。”“你说你要一直带我们的,你说你是我的哥哥,一直陪我,守护我,永远照顾我的。你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好象有什么东西充满她的眼眶,带着责备和无奈,转过身,只是没走。她还不想就这样向她的哥哥告别,似乎还在等着什么。背后没有应答,像山谷中失落了回音,阮海是沉默的。
那天夜里,安宁没有心情入睡,功课已经做完,她却依然坐着不动,像是等待什么。
“滴,滴……哗……”入夜的窗外传来的下雨的声响。
安宁在当天的日记末尾写着:“又是一场雨。”
……一年过去了,临到了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是关键,也是多事之秋。
“喂,安宁,你的电话。”沈虹在安宁家做客。她和正准备晚饭的安宁闲谈,电话铃声响了。
“谁啊?说我没空。”厨房里传出安宁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清楚。
“说是你认识的。我可不清楚,还是你自己过来听,我帮你照顾厨房。”沈虹这会儿得大声些,因为厨房门是关的,还有抽油烟机的噪响。沈虹放下电话,走去厨房,开了门又喊了一声。
“那你帮我照顾一下,火关小些,谢了。”安宁临出厨房还多唠叨一句。
“喂,谁找我?我是安宁啊!”安宁抓起话筒就冲它喊。这一刻早把“公主”形象抛掷脑后,“什么?爸爸……你在哪儿呢?……什么?楼下?为什么不上来?……啊?我下来?噢,噢,好,等一下。”“阿虹,把火关了,还有煤气、水电。”“干什么呀?”沈虹感到莫名,“怎么回事?”“我爸在楼下等我,家里不开火了,你跟我一起去……”安宁边说边去房间换衣服,洗了脸,化了淡妆,叫上沈虹匆匆下楼。“门关了吗?”“呀,忘了。”安宁让沈虹先下去,自己又上楼锁了门,才又转身下楼。
“上车吧,想去哪儿搓一顿?”安宁的爸爸边拉开车门,边问安宁。
“随便”,“你怎么想起来要来看我?”安宁拉着沈虹的衣襟上了后座,以奇异的口吻问父亲。“好久没看女儿了,你老爸忙啊,这会儿抽得空,想想还是来见见你。”
三个人上了一家饭馆,找了一个单间,点了菜,边吃边聊,差不多一个小时。“今儿就说到这儿,改日再谈。这位同学是女儿的朋友吧,多烦你帮助宁儿了。”“叔叔,您客气了。”沈虹才回过神儿,应了一声。
“阿虹,你先回去吧,明儿再见。”“好,那就这样吧。”安宁和沈虹招呼一声,在家门口分手了。
依照惯例,安宁很早去学校,因为这已是关键时期,努力冲刺是有把握的。这天中午,安宁就餐后在班上一人翻看书本,做复习的试题。
“安宁,你准备考什么大学?”殷雪睿走进教室就问。“哦,华师大,你呢?”“不错。我吗,华理,或者上理,什么都成。”殷雪睿回到位上,埋头复习去了。
“小公主,你的信。”陈雨繁拿了信放在安宁桌上,走开了。安宁瞅了一眼,信封上写着:“**班安宁亲启。”却没有寄信人姓名和地址,她开始觉得奇怪。“是谁,谁会给我寄匿名信呢?会是谁呢?”她嘀咕着,顺手把信装进书包,继续看她的课本和试题。
晚上,安宁回到家,晚餐后坐定桌前,把书包向床上一抖,书、卷等一股脑儿的摔在床上。
那封信掉落在地上,她的眼睛聚焦在信上,呆了一阵,想到那是一封匿名信,心里就开始发怵。
她小心地拾起那信,战战兢兢的撕开信,见信中这样写到:
妹妹:
你好,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既没打电话,也没写信,却十分想你。我在异乡给你写信,琢磨着你快毕业了,原不想打搅你学习,只是这思念之绪牵绊着我。
有一年多没给你写信,也没你的音信,也怪我漂流不定。联系的方式故而无法给你,万分抱歉。
你一切可好?学习固然重要,却也需忙里抽闲,劳逸结合。
我在异乡奔波,实在走累了,加上对你们的思念,因此准备回上海,回到你们中间。近日就打点行装,再次上路,目的地上海,有可能回来接你们这个毕业班。
可一定要欢迎我哦。
哥:阮海
2002年4月7日于海宁
“真的吗?”她在心底里问自己,也问写信的阮海。
或许这对安宁来说,太突然了,因为这位哥哥已经走了一年多,却临到她毕业之际再回到她身边,尽管他回来之前已先寄信告之安宁。
“同学们,今天我回到你们身边,领你们走完高中最后一段路,送你们一程,为你们助一把力。”阮海重新立在同学面前,这使大家都为之一惊,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太突然了。
阮海回来的第一节课,没有接前面的老师的讲义,而是让同学们放松,休息一下,他把他一年多来旅程中发生的故事和所经历的,一五一十的将给他的学生听,这一刻大家都轻松了。
但安宁的心里颇不宁静。他——他的哥哥,几天之前才来的书信,这会儿却站在讲台,不,是站在她面前。
“放学留下来,有些话要谈。”阮海不经意的站在她桌前,轻敲她的书本。
“信,你收到了。我原想先打电话给你,让你好有个思想准备。”阮海推着自行车陪着安宁走出校园,“好好努力,我等你的好消息。”“噢……”安宁支吾着点头。
回到家,她跌坐在床上,她想不到她的哥哥,甚或她的老师会如此给她这样的突如其来。尽管她感到有些无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同时也从内心感到莫名的激动,因为他毕竟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
窗外是烟雨蒙蒙,她的内心一样下着雨,却不是过去的悲凉的心绪。
于是,笔尖触及纸张,“又是一场雨”,写在日记本的纸页上,也写在安宁的心里。
……
毕业典礼的那天,蒙蒙细雨像帘子一样挂在天地之间,全体毕业生在细雨中集合,听广播里的讲话。一个小时以后,广播里传出这样的声音:这是你们在这所学校里感受的最后一场雨,她将洗去你们一身的尘垢,她将为你们冲刷前方的礁石,祝你们一路是辉煌。
是的,对于毕业的同学们来说,她是最后一场雨;但对于安宁来说,尤为值得纪念,因为这意味着告别“十三女中”,告别昔日的朋友,当然,也要暂别她的哥哥——她的老师——阮海,其实,在安宁心里已经下过一场雨。
回到家的安宁,在她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到:又是一场雨。
——小说到此结束。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则为巧合。
本文已被编辑[幽然尘外]于2005-7-25 20:49:0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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