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从流言传出开始，寒儿发现自己对陈产生了莫名的好感，甚至会对他产生幻想。陈是个博学的男人，写的一手好字，懂棋，会吹笛子，善解人意，外冷内热，有一双很诱人的眼睛，眼神像漩涡一样的会将寒儿的思绪吸引进去。面对他的时候，寒儿总怕自己会在他的眼睛中溺死。于是，寒儿也常有意无意的流露出对陈的渴望。陈敏感的感觉到了寒儿情绪上的变化，但他不动声色沉默着，但看寒儿时的眼神不再清澈。

寒儿拿着日记向陈的房间走去。日记里记载着她对流言的畏惧，对往事的无奈以及她对陈的依恋。想象着陈有些朦胧的目光，心为微微的牵动着。

刚到他的门口，就看到陈从外面回来。寒儿含笑把日记递给他。一如往日的要进他的房间。

“晚点来拿，行吗？”陈接过日记，却阻止了寒儿。

寒儿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陈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于是，她含笑着离开，心里却有丝丝的冷意在冒。陈一直叫学生写日记，但一个学期坚持交日记给他的学生却多。唯有寒儿，从刚开始的敷衍到后来认真的写给他看，并且一直坚持着。寒儿习惯了在日记中向陈说话，也习惯了坐在他房间里等他看完后写下的语句。

那女子是他的女朋友吗?早知道他有女朋友却一直没见过。寒儿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熬过了一堂晚自修，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匆匆的跑到陈的房间去拿她的日记。

推开门的时候她看到陈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衣坐在书桌前看她的日记，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橙色的灯光静静的晕住他的身影。而他的女友就坐在离他不远处另一张桌子前像个小孩子似的剥着花生在吃。那一刻，寒儿的心里忽然被一种暖暖的温馨填满了。一霎那，心里竟有感动如潮，随后却感到自己的胸口堵的慌。她不知所措的站着。

“请坐呀。”陈的女友对她说。嗓音有些尖锐，并不十分的友好，纯粹是一种应酬的礼貌。

“不了，谢谢。”寒儿拒绝，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涩涩的，像一只尚未成熟的柿子。

陈旧在这时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并且将手中的日记递还给她。他的眼神十分的复杂，其中有某些寒儿从未见过的东西，她的心不自觉的荡了一下。然后她静静的推出了他的房间。

陈的女友出现后寒儿开始变的尖锐，神经质而且变本加厉的叛逆。

在忧郁的时候，总有一双晶莹的眸子里面满含着关怀与疼惜以及点点的无奈。是林。寒儿的一举一动，都在林的眼里。但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寒儿，不再说什么。

寒儿的心像是被人插了一刀，冷而且痛，然后麻木。

她的叛逆却死灰复燃。

陈开始努力的想要引导寒儿走入正途，同时寒儿却在努力的想让陈不再循规蹈矩。

他们就这样在沉默中持久而无声的打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目的就是看谁能够改变对方。寒儿天生是个不服输的人，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毅力，而陈是个冷静而且理智的男子，他一直就过着一种循规蹈矩的日子，他的心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与陈的僵持中寒儿有前所未有的失败感，他的坚持让她疲惫不堪，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她将他的沉默当成挑战。她知道，陈和她一样守的很辛苦。他们只能比耐力，谁坚持的久谁就赢了。

日子久想赢的冲动和渴望渐渐的被现实的无奈浇灭，丰实的心灵充满了困顿的冷漠。寒儿在新的环境中也渐渐的如鱼得水。应该说，除了陈，她别无所求。然而也只有陈是她此刻痛苦的根源。虽然寒儿知道自己并不是爱陈，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来也没有一天忘记过梓。对陈的坚持，只是因为她的叛逆与决心。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千方百计的要得到那个别人手中的玩具一样。

加上对林的逃避，陈更加成了寒儿想要的对象。

期中考试前夕。

闹哄哄的教师一反常态的安静。除了寒儿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安静的学习着。那种气氛让寒儿的心更加的乱了。看到同学们埋头苦读的身影，寒儿也打开了书，但马上就抛了下来，骂自己装模做样。

不想学就是不想学，何必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让人讨厌呢。她骂自己。而周围的气氛又让她压抑的很，终于，她忍无可忍的推开椅子走出了教室来到了顶楼。

有风冷冷的吹着。寒儿的心情在夜风中变得脆弱。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生命像一朵褪色的花朵，随着黯淡的天空变得轻飘、松散。花瓣们在寂静的夜色里飘飞着，像灰色的灵魂一样，飘飞着融入可夜色中去。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布满了裂痕的玻璃，十分的易碎。

双肩在衣服下凉风般的抽动。

寒儿终于忍不住跑去找陈了。

陈在房间里看书。见寒儿进来，他含笑伸出手。

“今天我没写日记，不交。”寒儿说。

陈收回手，也不问原因，淡淡一笑，看着她。

寒儿坐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怎么？”陈问。

“你有空吗？”她问。“有。”他说。“陪我聊会儿天，行吗？”她说。

他合上了桌上的书，“行，聊什么？”

寒儿沉默着。

大约有两分钟的时间，然后她听到陈的声音。

“出去走走？”他说。

“行吗？”寒儿问。

陈点头，“行啊。”

于是寒儿站起来离开他的房间。陈陪着她走在夜晚的路上。他们并肩走着，仍是无语。

“还想着梓吗？”陈开口问。

“偶尔。”寒儿说。陈从寒儿的日记中读到寒儿与梓的故事。

又是沉默。

“会骂人吗？”寒儿突然问陈。陈看着她，不说话。“骂醒我好吗？”寒儿说。

“骂你有用吗？”

“刚才我在教室里，看到别的同学都很认真的在学习，于是我也去翻书，但是，我马上就骂自己何必装模做样。”

“那不装模做样又怎么样呢？”陈问。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寒儿满心的无奈。“我真的活的没有一点预感。我常常想，活到四十岁就好了，死不了就去自杀。我想我不会在这世界上待很久的。”

“人怎么会没有未来呢？每个人都是由未来的，你也是一样的。”他说，“其实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如果你不是总处于这种迷惘的状态而是用心的去做点什么的话，你很快就会有成就的。这成就甚至会使你自己感到惊讶。”他说，“我很想用世俗的观念来劝你，然而我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他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在世上待多久。而我总觉得你的生命就像是采回来的野菊花，虽诱胁寒意却是美丽的，也并不去争春。我总希望美丽的东西能够久长的。”

对话在这个时候又停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在路上走着。然后寒儿拐进了路边的一片菜地，在一条小溪边上蹲了下来，用力的拔着河岸上的一颗小草。

陈走过来在她身边也蹲了下来。

夜色中寒儿看到陈白色的衣服，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紧紧的牵住了。她把头低下来，将脸埋进了膝盖，双手抱着头，一动也不动的蹲着。

陈在她的身边沉默着。

蓦地，一只温暖的手盖在她抱着头的手上，轻轻的抚摸着。寒儿心一动，只听到陈的声音仿佛浮云流过。

“别哭了。”他以为她在哭，安慰着。

寒儿抬头顺势将脸埋进他的衣袖里，眼泪真的就落了下来。陈略一犹豫，终于，手一收，将寒儿拥进了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