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时,看见楼下的地面是湿的,才知道又下了雨、然而我刚洗漱过,却看见一轮红日无力的挂在天边,再向下看,仍然稀稀落落的下着细雨,却正应了那句东边太阳西边雨。虽然我潜意思里并无方向感,但儿时的课本里读过: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我看了时间早上6:30,那就是说,太阳的方向是东方没有错,感谢上帝,让人们在这混沌世界里能辩决方向,而同时,东日西雨,似乎又和你开个小玩笑:出门时你带不带雨具,或者说你还要不要洗衣服或把被子在凉在外面的晒台上。但小时候在乡下,大人们遇到这种情况会说出两句顺口溜来:这个(都怪)老天不讲理,出着太阳下着雨。孩子们听了,也都跟着唱,渐成了童谣,孩子们唱过了便带着笑声去了,而大人虽然也在笑,但却要考虑是否把麦子在谷场上摊开,这种天气多半让他们举棋不定的,他们的笑里含着几分无奈、几分责怪。
这种情况不过是一种少见的天气现象而已,正因为很少出现,给人们的判断带来了障碍,人们习惯看到是一种和谐的氛围,要么如阳春白雪,红花绿叶,高山流水,看了让人赏心悦目,要你喜,要你爱,要么就是下里巴人,狂风恶雨,招摇撞骗让人心悸作呕,让你悲、让你怒。而对于东边日出西边雨,却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拼凑在一起,就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人们惶然不知所措。
‘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我想诗人其实也想说,生活原本就不存在欺骗,而是我们看不到他的两面性。我们置身于狭小的事物中,只看到它的偏面,而依此判断所采取的行为处处碰壁也是必然难免的,既然不存在欺骗,又有什么好悲伤心急的。如果我没有早早地起床,我只会看到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却看不到地上的落雨,如果我只是看到地上的落雨便马上走进房间的话,又如何看到那渐显喷薄的日出。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卢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等一下,哪怕用很少的时间让自己去置身事外,看清一下自己的处境,再让自己从一种近乎高亢的状态下冷却下来,再去做判断,再去决定何去何从,纵然阳奉阴违,阴睛不定,也会从纷沓错综的处境里应对自如。
但要明白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呢,人们从小到大,不知经历多少坎坷,摔过多少跟斗,有的人摔倒了,再爬起来,那不过表皮伤,拍拍灰尘,对着自己说,吃一堑、长一智,于是便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生活是多面性的,如果我们不是被蛇咬,而是被毒蜂噬,疯狗扑,又如何防范和心悸呢。然有的人却爬不起来,或说不会轻易地爬起来,跟斗摔大了,重了,伤在筋骨和心脉,那伤口便难以愈合,于是便有了心痛,有了抱怨,有了消沉,还有一份麻木,这时候或许真得明白了,感悟了,但有时会感到这份醒悟,实在是来得太迟了些,假如早些明白,假如面对腥风血雨,当时换一种处理方式,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但一切的假如都不复存在了,你必须要面对结果,尽管是苦涩难咽,你别无选择。
明白是一回事,选择却是另一回事,当才华横溢的普希金倒在与情敌决斗的枪口下时,人们再也听不到那夜茑般娇腔婉转,妙语如痴的歌唱了。‘大家’尚且如此,况吾辈凡人乎,人有一己之私,一时之念,性情之下,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只想鱼死网破,来求一个根本没有结果的结果,于是只有把原本就糟糕的事情弄得更不可收拾。我的朋友杨某,是淮南一家煤矿的下岗工人,我见他时,他在泉州,他的妻刘某在酒店里做陪酒,住在市区的出租房里,孩子在约12岁吧,因为刘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让杨把孩子带来过署期,我和刘也是认识的,她每天中午饭后和住在隔壁的一个吉林的女子一起到酒店去上班,一般深夜才归,而杨某却在家煮了粥等她,刘和那个吉林女孩在那里都还有一个固定的情人,而杨某也是知道的,据说还在一起吃过饭。那天中午,刘煲了一锅鸭汤,是用那种专用的汤盆煨的,放了些叫四物的香料,这种做法是我在安徽很少吃到的,所以感到很独特。吃饭时,刘说那鸭子也是挑上好的品种,反正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汤了。又过了半年多,杨在老家呆着无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去了,便到泉州在我供职的工厂做工,晚上无聊时,我和他就在公司门口的小餐馆里喝啤酒,大多时,我们是沉默的,我因酒力有限,只能喝一瓶,有时还请他帮助、而出身煤矿的他天生好酒量,有时耳酣酒热之际,便也会说几句抱怨的话,从他的口中我得知,现在刘又到了厦门,和她的情人一起开一家美容厅,他就是从那里来,他说不让刘在那里做下去,那都是犯法的事,可刘不听,两人便有了争执:其实她做的事我什么不知道,我都睁一只眼闭一眼算了,不都为了孩子,可现在她竟然开起了美容院。我只有劝他,凡事想开一点,你不说为了孩子吗,这么久都忍下来,再过两年,等年龄大了,跑累了,她就会倦鸟知归,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恋家的。杨不说话,只闷头喝酒,是啊,他还是麻醉的好,他一个大男人,落到看女人眼色行事,让妇人养的地步,又如何不气短呢。只是我珍惜患难的友谊,不忍说出口。中秋时,他去厦门看她,回来时,带了刘给他煮的酸菜肉,我也跟着沾了光,不久他因单位工改必须要回去了,是和刘一起去的,又不久就传来他和刘离婚的消息:刘回家后因跳舞又恋上了一个小白脸,杨某虽能忍,但他父亲却不能忍,打闹到门上,分开已是无法挽回了。这次杨回矿里下井了,房子给了刘某,我也和他失去联系,我总在想,有时那结局当事人也能看清的,只是还存在一些幻想,刘之对待他,无论是表面还是背着他,他都明白,可他的选择却让我感到一丝压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觉醒,有时觉醒就意味着破灭,而破灭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往往伴着真相的揭示,人总不能靠着包装过一辈子吧。只是我想今后的路他会挺起胸来的。
雨后街道上,一个幼稚圆的老师带着一队孩子从积水的路面走过,她们绕过路面的坑洼,使整个队伍如舞龙的曲线状,在人们眼里,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了。而我想问,她要带孩子避开什么?是避开苦难、避开真实、还是避开坎坷?当有一天,苦难真得来临时,又如何面对呢。东边日出西边雨,我们一生下来就陷入一个嗔、贪、痴、爱的泥淖里,就会伴有阴晴不定,阳奉阴违,如果我们不能直面苦难,又如何走出一个不曾弯曲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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