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又起,引我走进了那段难忘的日子……
有一天早上,我忍不住胃里的翻涌,要呕吐时,虎娃用幽幽的眼神看着我,用平静的语气说:“你怀孕了。”
天哪,是真的么?
我们没有像电视里的夫妻那样,激动地用热烈的拥抱来表示彼此的惊喜,反而有种如临大敌一样的措手不及。因为我们没有一点的精神准备啊,再说经济上也是一无所有,甚至连住房都没有,我们一直是租房子住,现在放暑假了,和平常节假日一样,我就和虎娃住到他的单位里,可是有了孩子后,还这样四处打游击么?那岂不是太苦了孩子?
最让人担心的是:那段时间里,虎娃喝了很多酒,因而害怕对胎儿不好。一对夫妻一个孩子,当然要优生才好啊。所以他沉思了一会后,沮丧地说:“最多才一个多月了,打掉他(她)吧……”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居然也同意了。他去药库里,找来毒性很强的中药,熬成黑黑的汁水递给我,我心里颤抖了一下,还是皱着眉头喝下去,心里就苦涩了起来,如失了重大珍宝一样的惆怅着,等待着这个和我们无缘的小生命离我而去。可怜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可是我们耐心观察的结果,那药性好象就没有发挥出来,孕期带来的强烈反应依然存在着,虎娃很吃惊,莫非这药失去了效应,还是这孩子命大?他也一时拿不准主意了,又不忍心我在那冰凉的手术架上受苦,于是那段时间里,本来大大咧咧的虎娃,像个絮叨的祥林嫂似的,逢人就刨根问底:你说怀孕期间男人喝酒,对小孩子好不好啊?众说纷纭,让我们也莫衷一是了。
可是想想那么烈性的中药,都没有迫使孩子离开对母体的紧紧依附,或许我们该和她有缘的吧?正好一个大姐说:“这孩子出生时是春天,好时候啊,那时生的孩子聪明”。我们也就果断地要留下他(她)了,只是因喝了这药,让无时不在的隐忧又多了一层。虎娃说:“不求他(她)长的好坏,也不想他(她)多聪明,只要他(她)各方面正常就好了。”谁说不是呢?
在祈祷中,我开始安心地走着做母亲要走的路。
“不生孩子不知道报娘恩”,这话一点不假,这才是个头啊,我就深刻体会到做母亲是多么不易,每天早上,虎娃就一副待命而动的样子,殷切地说:“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去买”我却什么胃口都没有,爱吃的,不爱吃的,现在都不想吃,吃什么吐什么。七月里水果本来很少,忽然想起梨和苹果也该有卖的了吧,虎娃出去转了好多地方才买回来了,吃下去,立刻就吐出来了,本就没吃东西,最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原来就很瘦弱的我,更是“人比黄花瘦”了,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听说后,慌慌张张、满头大汗地赶来,还带来了爬虫(蝉没兑变时的前身),她知道我小时候最爱吃。真怪,我吃的津津有味的,然后我的胃居然照单全收了。母亲很开心,她回去后,就让妹妹和弟弟,白天黑夜地给我捉爬虫。
记得小时候爬虫特别多,夏夜坐在院子里乘凉,感觉脚上有点痒痒时,一摸准是可爱的爬虫呢。我常带妹妹弟弟出去找,尤其是下雨天,爬虫怕水浸,都从深藏的洞里,顶着泥土钻出来了,一会儿功夫就能找一大碗。没有肉吃的日子,它就是我们解馋的好东西。现在也许用农药的缘故,爬虫格外少了,妹妹弟弟每天只要有空,就去找,看见小窟窿就抠,他们的右手食指,都被抠的生疼生疼的。到了晚上,不论刮风下雨,他们都拿着手电筒,跌跌撞撞地走着,一棵树一棵树地照着,围着树,从下看到上,再从上看到下。脖子仰的酸酸的,眼睛瞪的涩涩的,熬的红红的,总是找到大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一早起来,先烙上一摞子馍,然后把昨夜泡在盆子里的爬虫,拽去皮和腿脚,细细地拾掇干净,再在清水里一遍一遍地冲洗,在油锅里用油炸的黄焦,包在馍里,叫醒酣睡的弟弟,骑车跑8里地,给我送去,他到时,我总还在床上,闻到那香味,跃身而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看着我乐滋滋地吃着那软乎乎、香喷喷的爬虫,弟弟眨着疲倦的眼睛,呵呵地笑着,“姐,我走了”,望着他放心离去的背影,感动的泪水就在眼里流连:我知道他们在家,不但要干很多的活,筋疲力尽之余,还要抽空给我捉爬虫,做好后,他们从不舍得尝一点,就匆匆地给我送来……
这样,馍卷爬虫够我吃一天的了,第二天一大早,弟弟就又准时给我送来了。后来送的爬虫是一天比一天的少了,因为是越来越少了,不好捉到了,不过我也慢慢度过了那个反应期。在那段时间里,多亏了弟弟妹妹们给我送的爬虫,是它们伴我,度过了那段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日子……后来上天照顾我,把一个乖巧、漂亮、聪明、可爱的宝宝送给我,里面该有爬虫的一分功劳吧?
这是95年的七月,我记忆犹新,因为这个七月里,一个新生命在我体内开始孕育,这个七月里,洋溢着母亲和妹妹弟弟们,对我火热而厚重的亲情……
如今蝉又在我的窗外高声鸣叫,在这焦躁的七月里,我听来,竟是一曲高昂向上的歌!那曾经给我送爬虫的弟弟,却去了遥远的南方辛苦,弟弟,你一切可好?姐姐对你的思念和牵挂,你可知道?托这蝉声,带去我对你的祝福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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