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枝节横生

每周五的晚上，灵枫都会回桂园，这已成惯例。又一个周五的晚上，灵枫在学校吃过晚饭后便开车回到桂园。进了客厅，只见竹心夫妇正拿着一份报纸在那里看。

“我回来了。”灵枫放下挎包。

竹心没有象往常那样接话，只是朝她点点头，又和志伟继续看报纸。

灵枫这才看清他们手上的报纸是《名人周报》，咦，竹心夫妇从来不看这种报纸的，今天怎么了？居然也拿住不放了？

“真是太离谱了，怎么能登这种这么不负责任的消息呢？”志伟气愤地说。

灵枫好意外，志伟绝少有这么大的反应，报上到底登了些什么？是关于——她突然想起在剧院门外见到的那个女子和小孩，难道是关于志杰和他们的消息？

“志伟，你说大哥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竹心也担心地问，把报纸搁在茶几上。

灵枫心中一跳，真的是关于志杰的，她急忙问道：“竹心姐，发生什么事了？令你们这么不高兴？”

“你看看吧，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个女人来？”竹心说。

灵枫伸手拿起报纸，醒目的标题已经映入眼帘：神秘女人出现，披露鲜为人知内幕。再细看下去，文中虽然没有点明志杰的名字，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主角是谁了！上面还配发有已经做过眼部处理的那个女人和小孩的图片。灵枫放下报纸，这则消息会令志杰蒙受怎样的误会？

“大哥向来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发生在他身上，这次也不知谁在后面捣鬼？”志伟越说越气愤，“不行，我得打个电话告诉大哥。”

“不必了，”门外传来志杰的声音，“我手上已经有一份了，是刘远青给我的。”

“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竹心问。

“我也不知道，三江市这么多人，这个自称杨露娜的人偏偏选中了我开涮。”志杰淡淡地笑，眼光在灵枫脸上一扫而过，“你回来了？”

灵枫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大哥，你居然还笑得出？！”志伟有点意外，“那你准备怎么办？”

“看事态发展吧，如果她只在报纸上说说就算了。”志杰平静地说。

但事情有这么简单吗？灵枫看着志杰，眼中充满了忧虑和关心。

星期一早上，志杰照常去总公司上班，只见公司门口的盆景前，杨露娜和那个叫小杰的男孩正站在那里，男孩满脸泪痕，正抽抽噎噎的哭着。

“小杰，爸爸来了，你很快就有吃的了。”杨露娜大声说，上前拦住了志杰。公司保安人员早已注意到了他们，很快上前阻止了他们靠近志杰。

“你们退下，”志杰挥手让保安人员退下，然后转向杨露娜。“你为了什么目的编出这样的故事？为了钱？还是别的？”他冷冷地问。

“这根本不是故事！”杨露娜大声说，周围经过的人都听得很清楚，她是故意的吧？“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再替你养儿子了，我要把他交回给你。”她在小杰面前蹲下，“小杰，妈妈要走了，以后你就跟着你爸爸。”她说完，把小孩往志杰身上一推，转身就跑，而一部早就等在路边的出租车马上就载走了她。

志杰摇摇头，看来这桩公案要由自己来了决了。

“爸爸，我肚子好饿。”小杰扯着志杰的裤腿说。

志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这算哪回事啊，一个陌生女人先是当众拦截，然后在报上大肆宣扬，恨不得整个世界都知道，接着又把一个小男孩丢给自己，而这个男孩又口口声叫自己做爸爸。这些事在以前他也许会沉默置之，但现在他——他已经有了灵枫，灵枫她可会误会自己？

“爸爸，我饿，妈妈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给我吃过东西。”小杰可怜巴巴的说。

志杰微微皱眉，抬头向公司望去，却见刘远青正匆匆走来。

“董事长，开会的时间已经到了。”刘远青说，“都在会议室等你。”

“你来得正好，你把这个男孩带去外面吃早餐，等我开完会再处理这件事。”志杰吩咐说。

“我明白，请董事长放心。”刘远青恭敬地答。

会议结束后，志杰马上回到办公室，刘远青告诉他说小杰已在他办公室。隔着玻璃窗，他可以看见小杰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却表现着与他年龄不大相称的得意。

志杰忍不住皱眉，怎会这样？他推开门，小杰听见门响，马上收起了得意的表情，重新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

志杰敏锐我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阵，这里似乎有什么问题？按他的年龄，他不应该这么会隐藏自己，但他却做到了。

“小杰，告诉我你的父母在哪里，让我送你回去。”志杰说。

“我没有家，妈妈告诉我你就是我的爸爸。”小杰张口就答。

“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妈妈，又怎会是你爸爸？”志杰耐心地说。

“反正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小杰说，“妈妈她从来不会骗我的。”

灵枫从宿舍里出来，正准备去饭堂吃饭，只见静兰走了过来，说：“灵枫，我刚从大门传达室那边过来，有个女人说找你，你去看看吧！”

“一个女人？”灵枫心中一愣，是谁？

“我看她来意好象有点不善，她好象是那个女人——陶露娜。”静兰关心地说，灵枫并没有隐瞒她和志杰相恋的事，心健更是私底下猜测过灵枫和志杰有没有可能，没想到他还真的猜对了。“要不要我陪你去？”

“哪有这么可怕？”灵枫微笑，“我相信她不会对我怎么样，她只是马前卒。”

“马前卒？”静兰一脸的不解。

“只是随口说的。”灵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马前卒？

到了校门口，灵枫看到了那个找她的女人，果真是杨露娜。“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灵枫不客气地问。

“谁告诉我的不要紧，”杨露娜说，“能找个地方坐下吗？”

灵枫点头，两人就在附近树底下的长椅上坐下。

“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我下午还有课。”灵枫说。

“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杨露娜说，“你现在是于志杰身边的女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于志杰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身边照顾他并和他同居——。”

“这些你在报上都说了，”灵枫打断她的话，“能讲些别的吗？”

“你真的那么信任于志杰？”杨露娜冷笑一声，“我有证据。”

“证据？”灵枫意外，什么意思？

“楚小姐，你不妨仔细看看这张照片。”杨露娜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张发黄的相片，“这是我和他的合影。”

灵枫伸手接过相片，心中不由一沉，相片上的男人果然跟志杰长得很象，跟杨露娜也亲密极了。“还有吗？”灵枫枫冷静地问，连她自己了不明白居然还能这样冷静？也许她的心并不相信这些吧？

“你还不相信？”杨露娜尖声反问。

“现代的手段如此高超，很容易进行相片换头术和作旧处理。”灵枫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回去了。”

“你——我是看在大家同是女人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的，”杨露娜站起来，“信不信由你。哦，忘记告诉你了，小杰我已经还回给于志杰了，你大可以做孩子的继母！你好自为之吧。”

灵枫愣了好一会，才向学校走去。说她完全不信照片上的人是志杰是假的，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她的直觉告诉她，志杰绝不是这种人，他是值得自己信任的。正如自己所说，在电脑技术的帮助下，相片造假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下午上完课，她便接到志杰的电话，他已在学校门外。灵枫跑着到了门口，只见志杰就站在他的车旁边。她走过去，才看见车中还有那个叫小杰的男孩。

“志杰，有什么事？”灵枫走过去问。

“你看，”志杰转头看看身边的小杰，“没想到我莫明其妙的就成了一个七岁男孩的父亲。”

“我已经知道了，杨露娜她来找过我。”灵枫微笑着说。

“她就来找过你了？”志杰显得有点吃惊。

“是。”灵枫点头，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下，只是把相片的事隐瞒了。

“灵枫，你觉不觉得她太快了解到有关你的消息了？”志杰疑惑地问。

“我也在怀疑，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别的人。”灵枫想起自己说的“马前卒”，这就是女性的直觉吧？“否则，她没理由这么快就直接找到学校来，我和你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件事的突破口是在——”志杰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杰身上。

“志杰，你把他交给我吧。”灵枫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反正我今晚还要加班，”志杰点头，“小杰，你下来。”

小杰看起来很听话的下了车，走到志杰身边。“小杰，你今天晚上就跟着楚阿姨，我晚上再来看你，好不好？”志杰说。

“嗯，爸爸再见。”小杰说，已经拉住了灵枫的手。

灵枫朝志杰微微一笑，说：“快回公司吧，不要耽误工作。”

志杰微微点头，很快驾车离去。

“小杰，跟阿姨进去，我给你做吃的。”灵枫说。

“好。”小杰点头，乖乖地跟在灵枫身后。

进了宿舍，灵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大堆吃的给小杰，“小杰，你先吃点东西，我现在去做饭。”灵枫说。

“谢谢阿姨，”小杰说，“阿姨，你真好，比那个——”小杰一下子住了嘴，低头继续吃东西。

灵枫微微一笑，进了厨房。洗菜时，她忽然想到了钟校长的儿子钟正益，他不是专门研究儿童心理的医生吗？要突破小杰的心理防线，只有去找他了。

和小杰吃过晚饭后，灵枫便带他去学校的生态植物园走了一圈。小杰看起来很开心，放松了许多，一边看还一边兴高采烈的和灵枫说着话。

“小杰，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灵枫问。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小杰说。

“不对，你妈妈在报上说你们上个月才从很远的地方来这里的。”灵枫说。

“啊，我——”小杰马上说，“我是说这段时间来我都在这里住，以前我和妈妈不在这里。”

“来到这里后你妈妈都带你上哪儿玩？”灵枫又问。

“哪儿都没有去过，她没有钱。”小杰说。

“她真是你妈妈？”灵枫试探着问。

“当然是。”小杰点头说。

灵枫没有再问下去，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小杰跟杨露娜的关系果然有问题。

回到宿舍，灵枫打开桌上放着的手机，才知道志杰在她和小杰出去的时候发了条信息过来，说他马上就到。他不是加班吗？怎么又来了？

没过多久，志杰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宿舍门口。

“爸爸，”小杰甜甜的叫着，跑到志杰跟前。

“怎么又过来了？”灵枫搬了张椅子给他坐下。

“不放心你，”志杰握住她的手，“工作可以明天做。”

“我跟小杰相处了几个小时，觉得他还是一个蛮可爱的孩子。”灵枫笑着说。

“我心里正苦恼着呢，你倒好，替他说起好话来了。”志杰看她一眼。

“你是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人，”灵枫打趣着说，“也会苦恼吗？”

“苦恼是——因为你。”志杰凝视灵枫。

忽然间，灵枫就懂了，志杰并不担心小杰这件事本身，只是害怕被自己误解。

“不管怎么说，孩子就是孩子，”灵枫握紧志杰的手，“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志杰问。

“待会你就知道了，”灵枫微笑，“只是我也不能肯定他在不在家，只是去看看。”

“这么神秘？”志杰看她一眼。

十分钟后，他们三个从已经到了钟校长家。开门的是钟校长本人。

“钟校长，”灵枫叫。

“是灵枫啊，快进来。”钟理文边开门边说。“老伴儿，来客了。”

大家分宾主坐定后，钟理文看着于志杰，问道：“这位是于志杰先生吧？”

“你认得我？”志杰有点意外。

“你是三江市爱心小学的捐款人，此举震动了我们教育界，我当然记得你。”钟理文笑着赞，“富贵不忘教育，令人佩服。”

“先生过奖了。”志杰忙说。

“对了，灵枫，这个小家伙是——”钟理文又看向小杰。

“他叫小杰，我们正在寻找他的父母。”灵枫说，“小杰，快叫钟爷爷和李奶奶。”

“钟爷爷好，李奶奶好。”小杰乖巧的喊道。

“好甜的小嘴儿，”李惠晶左打量右打量，“多聪明俊秀的孩子。灵枫，你刚才说在找他的父母？怎么回事？”

灵枫便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大家才明白过来。

“钟校长，静兰她不在家？”灵枫问。

“一早就出去了，你找她有事？”钟理文问。

灵枫正想回答，却听小杰说：“李奶奶，我想上厕所。”

“好，让奶奶带你去。”李惠晶牵住小杰的手向卫生间走去。

“李教授看起来很喜欢小杰的样子。”灵枫笑。

“她退休后就想着抱孙子，益儿的耳朵都听烦了，”钟理文说，“偏偏益儿又迟迟不肯结婚，所以她看到别人的小孩来到这里，就象见到自己的孙那么高兴。嗯，你刚才提到静兰，找她有事？”

“不是找她，”灵枫微笑，“我想找正益。”

“你找正益？”钟理文摇头，“他今晚有事，可能要迟些才能回来。”

“这样啊。”灵枫有点失望地看一眼志杰。

“不用急，我们约个时间再来。”志杰说。

很快，李惠晶领着小杰走了出来。

“那我和小杰明天再来。”灵枫说，“小杰过来，我们要回去了。”

“跟钟爷爷李奶奶说再见。”志杰拉起小杰的手。

“灵枫，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李惠晶说。

“什么事？”灵枫说。

“是有关小杰的，既然小杰无家可归，干脆让他在这里住两天，你看好不好？”李惠晶说。

“这怎么可以？”灵枫摇头。

“怕什么？反正你的宿舍只有一张床，于先生那里又不方便。我呢，又退休了，正闲得无聊，有一个小孩给我带更好。晚上在我们这里睡，白天你们再来看他。”

灵枫仍在犹豫。“我怕他打扰你们休息。”她说。

“灵枫，别犹豫了，就把小杰交给我们吧。”钟理文也说，“小杰，你说好不好？”

“好啊，我很喜欢李奶奶和钟爷爷。”小杰说，根本没有一般小孩的生疏之感。

“那就麻烦钟校长和李教授了。”灵枫只好点头。

“小杰，我们走了，你要乖乖听钟爷爷和李奶奶的话，”志杰说。

“我明天再来看你。”灵枫摸摸小杰的头。

“我知道了，爸爸、阿姨再见。”小杰说。

从钟校长家出来，灵枫和志杰沿着校园的小径朝宿舍走去。

“志杰，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小杰好象根本不在乎谁带他，你看，我们把他留在钟校长那里，他一点都不怕。”灵枫说，“他只牢牢记住了一点，就是不会忘记叫你做爸爸。”

“这确实令人怀疑，他的表情、动作都不是他这个年龄所能表现出来的，他好象——”

“有过专门的训练？”灵枫接口说。

“你也有这个感觉？”志杰反问。

灵枫点头。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到了宿舍门口。

“进去坐坐？”灵枫打开门。

“不了，我还要回一下公司。”志杰摇头说。

“那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灵枫叮嘱说。

“灵枫，”志杰凝望她，“这么多天了，你居然不问我一句这件事是真是假？”

“我为什么要问？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灵枫微笑着看住志杰，眼神中充满了无比的信任。

“谢谢你，灵枫。”志杰情不自禁地拥紧灵枫，在她的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