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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纵横谈蕉下鹿

发表于-2005年07月22日 下午5:08评论-4条

《荀子·修身》云:“以治气养生,则身后彭祖;以修身自强,则名配尧禹。”

荀子不是纯粹的儒家,主要因为其学说以性恶为基础,这和儒家坚持性善的观点大不一样。他强调性恶,故特重礼法制度和教育,以规范人的行为,促使人向善;正统儒家则从性善论出发,强调人通过自身的修养使本性得以扩充或回归。但上引所谓治气养生与修身自强两种修炼方法及其各自达到的结果,则基本上标市了道和儒的分界。以儒而论,修身自强是一种切身功夫,其最高目标为圣人,即尧舜禹汤等古代圣哲的人格境界。“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圣人之人格境界,立足于地,峻极于天,修成于己,用达于人。较次之境界,亦为贤人君子,深于理道,穷究人事,《中庸》所谓“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造端乎夫妇,是人事之始,察乎天地,是理道之极。由此可知,儒所言修身之“身”是就其个体生命全面造成而言。现实存在之人具身、心、知、意、情、欲诸多方面,每个人都有完善之根器,故人人可成尧舜。《大学》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所修境界之不同,故君子圣人所由分。

《大学》论修身之程序是:“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即所谓修齐治平之说,四者之中,修为首事,物、知、诚、心,诚即本源。故《中庸》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一“诚”字,在社会意义上是人一切活动的本体,在认识意义上是一切真理的开端。诚者,真也,实有之也。实有之物曰诚,实有之性亦曰诚。故从修身而言,诚即人之本性,人的一切行为皆由此出。本体实有之仁,使人由义不惑;本体实有之理,使人循节不乱。真实无妄,皆由至诚。

诚在孔学中为“仁”。《论语·八佾》:“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礼乐表现于外,实仁鼓之于内。孔子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修身精神,勤勉不怠。而他倡导之修身方法却根于“乐”,其修成之境界亦归之于“乐”。按“乐”有两义,音乐之乐(yue)、快乐之乐(le)。音乐是孔子非常重视的修身途径。他以人的修养课程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朱熹注引程子:“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从人一生之修养而言,孔子的表述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游于艺者,各种文娱美育活动之总称也。仅此即可看出,儒绝不将人的修养引向苦行,而是通过对人本性欲望的开放,导向人本性的回归。孔子认为,修身不以“乐”的形式,则任何人都不能有所成就,而以“乐”求道,才是一种简捷的培养人本有之根器的方法,人乐此之道,道即在眼前,此正所谓“人欲仁,斯仁也”,欲者,好之乐之也。

人对道的体验达到乐的境界,则人生无非是乐。颜回之乐,在能“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雍也》)。异国蛮夷之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子罕》)。曾皙言志:“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yu),咏而归。”孔子叹曰:“吾与点也!”(《先进》)。随遇而安,行不逾矩。所乐尽有不同,如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要皆与心无违,尽其至诚,此便是修身之至境,君子之至乐。

孟子承孔学,发挥心性之说,后儒称之为“身心之学”。他把人的本体立于“性善”的根基之上。人之心具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本能,这即是人性善之表现。但人在社会上生活,心之善端会有流失,故修养之功夫,在求其“放心”;心之善端只是始基,故须通过修养加以扩充,“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章句上》)。孟子对人生修养之境界的表述是:“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尽心章句下》)。人能就其善端加以扩充之功,则可成就人生之至美至圣至神之境界。

求其放心,扩充善端,在孟子看来,关键在培养人至大至刚之气。人有问其所长者,孟子回答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他解释此气是:“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者,本体充实之谓;至刚,不可摧屈之谓。它既是一种生命源泉,又是一种“配义与道”、“集义所生”的伦理精神动力,是一种强大的人格力量,有此气的支撑,故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孟子敢于以“舍我其谁”的态度面对人生,敢于藐视王侯,以至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主张,皆根于此气。孟子又有“夜气”之说,所谓“夜气”,是静而凝之之气。人于夜得以息,此时良心得以复现,于此际培之养之,则称之为存夜气。人在白天,动而难静,但能以所存之良心行之,则此夜气不致丧失,夜气得存,日养日足,久之就沛然而兴,成为至大至刚之气。

从孔子以乐为核心的修身观到孟子以体验自得为核心的修身观,都表现出先儒在自然过程中获取人格力量的修身特征。宋明理学虽以先儒学说为依据,但他们改变了儒学修身的自然品格,而从天理人欲上划出疆界,他们不允许人的情欲在修身中有任何地盘,人之最高境界是建立在“人欲净尽”基础上的,故他们的修身方法便突出在“敬”字上,“敬”是何意?朱熹等人的解释是:从人的外表说是“正衣冠,肃容貌”;从人的内心说,朱熹引用程颐门人之语云:“至其门人谢良佐之言则曰:敬是常惺惺法;尹焞 (tun)之言则曰:人能收敛其心,不容一物,则可以谓之敬矣。”敬乃是畏的同义词(《朱熹文集》卷十五《经筵讲义》)。用此法修身,最终不免扭曲人性,造成种种流弊。故自明以来,理学一面成为国家哲学,一面又成为众矢之的。

儒家修身学说,虽以造就崇高人格为目的,但儒者“珍生尽性”,又不忽视生命修养的方面。儒者人格修养的学说,本身也包含着对人生命根基的培养。孔子即称“仁者寿”,盖仁者,不为欲望所牵,中心和乐,不弃圣绝智而能委任随化。孟子之养气,更接近生命修炼之目标。汉儒董仲舒就从这一方面对仁寿与养气之说作了发挥:

“故仁人之所以多寿者,外无贪而内清静,心和平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是其且多且治。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者也,谓行必中礼,而心自喜,常以阳得生其意也。公孙之养气曰裹藏,泰实则气不通,泰虚则气不足,热胜则气寒,泰劳则气不入,泰佚则气宛至,怒则气高,喜则气散,忧则气狂,惧则气慑。凡此十者,气之害也,而皆生于不中和。故君子怒则反中而自说以和,喜则反中而收之以正,忧则反中而敛之以意,惧则反中而实之以精。”(《春秋繁露》卷十六《循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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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紫色菊
☆ 编辑点评 ☆
紫色菊点评:

太多的引用,太多的文言文。
看得稀里糊涂。不如简单,直接的语言更好一些,你说是吗

文章评论共[4]个
快乐美-评论

孔子,你好有耐性哦写了那么多
呵呵!!
祝你快乐!!at:2005年07月22日 晚上8:58

地狱客-评论

儒家的意正心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那春秋战国无义战的年代,虽力行而无果。在我们所谓文明的今天不知是否适用?at:2005年07月22日 晚上8:58

蕉下鹿-评论

我不知道这正文中间怎么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字来,还少了一段。可能是复制时出现的问题吧。at:2005年07月22日 晚上10:06

竹音-评论

最喜读古文入章,耐读耐品,含蓄而不失空间。虽现今此类风格会失去一些读者,但仁愚之爱各须。先生好才情!
  【蕉下鹿 回复】:谢谢厚爱! [2005-11-6 22:01:16]at:2005年11月06日 下午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