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误会雪消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到了十二月份的中旬了，玉蓉失踪也有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灵枫对玉蓉一直是牵肠挂肚，但玉蓉依然没有消息。

有风吹起了窗帘，阵阵寒意随风卷了进来，灵枫站起来，把窗关好，又沏了一壶茶。望着水气冉冉上升，不经意间灵枫又想起了志杰，也有近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吧？

有敲门声传来，这种天气还有人来？灵枫心中不觉一动，仿佛心底最深处的期待被牵动了似的。她轻轻打开门，门外站着——沉默的志杰。

“是你。”灵枫柔声说，“请进。”

志杰沉默的进了宿舍，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灵枫。

“请喝茶。”灵枫倒了一杯茶给他，“你来得也巧，这壶茶是我才泡好的。”

“是吗？”志杰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住。

志杰今夜怎么了？灵枫望着对方深不可测的黑眸，竟然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你来——有什么事？”她问。

志杰凝视灵枫一阵，忽然叹了一口气，英俊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温柔动人的神情。“只是——想你。”他微笑着说。

灵枫浑身一震，“你说——想我？”这实在太令她震惊，以致于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爱的是谁？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志杰望住她苍白的脸和令他心痛的憔悴神情，“灵枫，你为什么总不肯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灵枫凝视着他，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的脸上因为志杰的话而出现了一种动人的光彩和如水的柔情。“我怎么能看得清呢？我和你只有——感觉。”她说。

“感觉——很重要。”志杰微笑，“灵枫，但后来——你好象在逃避？”

“因为——”灵枫低下头，“因为婚纱店，还有那天在水晶城的停车场里，我看到了你和梦芸在一起。”

“你当时也在那里？”志杰意外的，“是我的错，我不该陪梦芸买东西。说到婚纱店，是因为梦芸的妹妹要出嫁了，她便叫我一起去选购而已。灵枫，”他走近灵枫，“梦芸早已成为过去，我所珍惜的只是目前。”

“但你为她独身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自己无法逾越你这堵心灵之墙。”灵枫望着他。

“这一切都是表象，我其实只是在等待一段值得我再次投入的感情，”志杰肯定地说，“而不是为了那段逝去的往事，现在，我终于等到了你。”

“这么说，你知道我——爱你？”灵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来爱情早在两人心中，也许——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志杰的双眼吧？

“我知道，”志杰肯定的点头，“感觉¬——是双方面的，而且，我无意中听到你在电话里说的话。”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灵枫不由自主的脸红，“你当时却不动声色。”

“我知道这个事实就够了。”志杰放松的微笑。

“你爱上我——是什么时候？”灵枫看他一眼，眼中有掩饰不了的好奇。

“如果我说是和你第一次视线相遇的那刻就爱上你了，你相信吗？”志杰望着灵枫，黑眸更深，更浓。

“可能吗？”灵枫低语，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视线相遇那种熟悉感觉。“是的，我相信。”她点头。

“其时——当时我也不敢相信你能在那闪电般的一刻钻进我的心里。”志杰微笑，“但我知道，感觉是不会骗我的，只是我不能肯定它能存在多久。”

“你心里的结仍在？”灵枫终于了解了，不是感情，只是一个结。

“是，直到梦芸的出现，我的结才算彻底解开。”志杰深思着说，“那次在酒店里——”

“酒店里？”灵枫秀眉一挑，“你们去了酒店？”

“别误会，是她下榻的酒店，”志杰轻拍她，很自然的拥她入怀，“我拒绝她的时候，我才真的确定，我的感觉没有骗我，你真的走进我心里去了。”

有泪水从灵枫眼中溢出，所有的误会，所有的委屈，都已如雪般消融，她哭倒在志杰宽厚的怀中。志杰轻轻拥着她，任她流淌着忍了许久的泪水。

良久，灵枫才从志杰怀中站直，说：“对不起，我不该哭的，但我真忍不住。”

志杰微笑着望住她，说：“你该哭的，我给你误会而不自知，是我的错。”他握紧她的手，“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灵枫披起一件衣服，和志杰一起出门。

“到这里就行了。”志杰停在一棵丁香树下，“太远的话，我又要送你回来。”

“那——晚安。”灵枫想想也是，毕竟不是拍戏。

“晚安。”志杰说，转身大步穿过丁香林，消失在黑暗中。

周五的傍晚，灵枫从学校回到桂园，却见吕颂岩就在附近的路边站着，一个劲猛抽烟。她将车放好，向他走去。

“颂岩，”她叫，现在的吕颂岩已令她改观了许多，只是颂岩现在才明白自己爱的是玉蓉，始终迟了一点。

“灵枫，是你。”吕颂岩勉强露出笑容。

“有没有玉蓉的消息？”灵枫问。

“没有，”吕颂岩摇头苦笑，“我想这是玉蓉对我的惩罚。”

“不要太难过，玉蓉她会平安无事的。”灵枫安慰他说。

“希望如你所说，”颂岩抬头看着远处，眼神一片空洞，“我都快支持不住了，我真怕，怕以后找到玉蓉时，她已经——”他不敢说下去了。

“颂岩，给点信心给自己，”灵枫说：“玉蓉曾经说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会坚强起来，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这样说过？”颂岩惊疑的问。

“是，”灵枫微笑点头，“那天早上你刚好出去了，是你接到紫瑶电话的那次。

“啊，玉蓉那时就知道紫瑶已经回来了？”颂岩意外的望着灵枫。

“不是我告诉她的，”灵枫极快的摇头，“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她就去你市区的寓所找你，在那里她看到了紫瑶和你在一起。”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吕颂岩一阵失神，眼中慢慢有泪，“是我的错，我还以为她不知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急了。”灵枫说。

“是，我知道，我还要留着清醒的头脑去找玉蓉才行。”吕颂岩眼中阴霰渐散，“灵枫，谢谢你，我回去了。”

“再见。”灵枫看着吕颂岩落寞的背影，忍不住轻轻摇头。吕颂岩原来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玉蓉遇上他是幸还是不幸？

灵枫站立良久，正想回桂园，有人轻拍她的肩，她回头，碰到一双关心的黑眸。

“天都黑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志杰问。

“刚才看到吕颂岩，和他说了几句。”灵枫望着他的脸，在她面前，他已经卸下冷漠的面具。这就是爱情吗？她忍不住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忽然极想靠住他，但这里是在桂园——她和志杰的事——她依然瞒着竹心夫妇。

“你在想什么？”志杰微笑着问。

“没什么，”她摇头，却不由自主的脸红。

志杰紧盯着她，忍不住拥她入怀。“灵枫，”他低语，“感谢上天把你带到我的面前。”

灵枫心中一阵感动，得志杰如此深爱，这辈子只怕没有遗憾了吧？是的，她心中这样对自己答。

这天下午，灵枫上完课正准备回宿舍，包里的手机便响了。她拿出手机接听，竟然是柳梦芸的声音，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又是从哪里要来的号码？

“很冒昧给你打电话，请原谅。”梦芸首先道歉，“我从志伟那里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灵枫问。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梦芸开门见山地说。

灵枫沉默了好一会，是关于志杰的吧？昨天和志杰见面时，他说梦芸已经知道他和自己相爱的事实。“有空，你在哪里？”她说，肯定了志杰对自己的感情，她不怕面对梦芸。

“我现在就在你学校附近的紫竹茶艺馆，你请过来吧。”梦芸答。

“好，我现在就去。”灵枫挂了电话。

进了紫竹茶艺馆，只见梦芸就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灵枫走过去，和梦芸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灵枫，你喝什么茶？”梦芸问。

“茉莉花茶吧。”灵枫说。

服务员很快替她们端来了茶和点心。

“梦芸，你想说什么？”灵枫端起茶杯。

“你不介意我抽根烟吧？”梦芸问。

“你请便。”灵枫看对方一眼。

“灵枫，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梦芸点着了一根摩尔烟，“你应该知道，我和志杰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曾经是。”灵枫淡然说。

梦芸瞪灵枫一眼，仿佛气恼，但马上又带着自信的神情说：“不管如何，我是为了他才从新加坡回来的，而我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我知道志杰为了我而独身十五年。”

“但这已经过去了。”灵枫依然神色不变，跟志杰相处久了，她也学到了他的沉稳吧？

“你还不明白我说的这些事实？”梦芸冷笑。

“不明白，请解释。”灵枫端起茶杯。

“好，我解释给你听，”梦芸几乎忍不住内心的怒气了，灵枫的沉稳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志杰，“志杰现在虽然说爱你，但他能为独身这么多年，这就说明我在他心里的比重一定大大超过你。我敢说，志杰对你只是一时的心动，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梦芸，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些？”灵枫淡然说，梦芸的话对她全无影响，因为——事实上志杰的这段岁月只是在等待另一段值得他全心投入的感情，而不是为了柳梦芸。“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我还有话说。”梦芸带着挑战的眼神说，“你敢保证你已经完全占据了志杰的心吗？你以为一年的感情能敌得过他对我十五年的感情积累吗？”

“你错了，爱情不管时间长短，只是感觉——感觉很重要。”灵枫微微一笑，这也是志杰一直强调的，“我只相信我的感觉，谢谢你请我喝茶，再见。”

“你——”梦芸几乎气结，她紧紧盯着灵枫的背影，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楚灵枫，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她冷冷地想着，使劲把烟头掐灭，在那一刻，她美丽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狰狞之色。

市区一条寂静小巷的入口，柳梦芸把车停下了。她车头处把一张纸条再看了一次：斜阳巷18号。没错，是这里了。她把车放好，进了这条小巷。在一扇略显破旧的门前，她站了好一会，然后伸手敲门。门很快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矮小精悍的小胡子。

“请问刘辉先生是住这里的吧？”梦芸问。

“我就是，”刘辉把门打开，“小姐，请进。”

这是一间装修简陋的房子，里面放着两个大大的文件柜，到处都塞满了报纸、文件等。当中放着一张凌乱地放满了纸张的办公台，上面还有一台电脑和一台传真机。

“地方很乱，请小姐将就一下。”刘辉说，“请坐，对了，还未请教小姐贵姓。”

“我姓柳，”梦芸一边答一边打量着四周，眼中渐渐有了疑虑，这个人办事得力吗？提供消息的人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柳小姐，别看我这里很不起眼，但它的主人我本事可不小。”善于察言观色的刘辉马上说，“柳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能完成。”

“我要你跟踪一个人。”

“谁？”

“于志杰，恒杰集团的董事长，这个人你应该知道吧？”

“于老板？干我们这行的谁不知道他？不过，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价钱方面可是——”

“报酬当然不会少！”梦芸打断他的话，“就看你提供的消息有没有价值了。”

“价值？柳小姐能举例说明吗？”刘辉问。

“你只要看到他身边有女人出现，你就马上通知我。”柳梦芸冷冷的说，“你的报酬就可以翻倍。”

“我明白了，柳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最有价值的消息。”

“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刘先生，我将静候佳音。”梦芸站起来，“告辞。”

“不送。”刘辉欠了欠身，满面笑容的说，看来自己的口袋又有一笔进项了。

桔黄的灯光下，灵枫把笔放下，合上备课本。正准备替自己泡杯茶，便听到有敲门声传来。她走过去打开门，是身着考究西服的志杰。

“你来了？”灵枫微笑，“快进来。”

“你在备课？”志杰看着桌上的备课本。

“已经备好了，”灵枫收起桌上的备课本，“你今晚不用加班？”

“不用，”志杰摇头，“你现在可有空？”

“准备去哪里？”灵枫问。

“今天晚上在大剧院有谷风的古筝专场演奏会，”志杰微笑着拿出两张精美的门票，“快做好出发的准备。”

“好，你等我几分钟。”灵枫把志杰推出门外，“在门口等我。”

灵枫很快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套裙，然后在脸上搽了一层润肤霜。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漂亮，镜子中的她明眸皓齿，神采飞扬，不用化妆已经很漂亮，而她身上的套装更是把她的斯文气质完全表现出来。

很快，灵枫已经站在了志杰面前。

“你今晚——非常出色。”志杰赞，这是他第一次称赞灵枫。

“那——以往很普通？”灵枫挽住他的手臂。

“当然不是，在我眼中你永远出色。”志杰伸手环住她的腰，“快点走，不要迟到。”

二十分钟后，志杰和灵枫出现在星河剧院的门口。进场的人已经很少了，两个人正准备进去，在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杰，前面这个人就是你爸爸，快上前叫住他。”

随着话音，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志杰的裤子。“爸爸，你不要走，我和妈妈来找你了。”他用稚嫩的声音说。

志杰和灵枫都吃了一惊，一下子便转过身去。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而那个小男孩则约有七八岁。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志杰虽然很愕然，但仍很冷静地说。

“于志杰，你居然连我也不认识了吗？不过，你不认识我不要紧，但我却认识你，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她咬牙切齿地说。

“小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说这些谎话，但我告诉你，我绝对没有见过你。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将报警。”志杰冷冷的说。

“好，你够狠，走着瞧吧。”这个女人悻悻的丢下这一句，拉起小孩走了。

“对不起，灵枫，耽误了我们看演奏会。”志杰带着歉意说。

“不要紧，我们现在还可以入场。”灵枫柔声说，“根本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志杰感激地看一眼灵枫，牵着她的手进了剧院。

戏院对面的餐厅里，柳梦芸正冷冷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件事还没完，楚灵枫，我一定让你自动离开志杰。”她冷笑着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