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疑真似幻
很快,学校又开始放暑假了。开完散学典礼后,灵枫很快回了桂园。泡好一杯茶,她便在客厅里坐下听古筝。
电话铃响了,她顺手接听,是心健的电话。
“灵枫,静兰说你们已经放假了,有什么计划没有?”心健问。
“哪有什么计划?左右不是上上网、看看书罢了。”灵枫说,“你们呢?”
“我和静兰商量好了,决定去北京旅游。”心健说,“为了答谢你这个红娘,我免费请你坐飞机去北京。怎么样,这个谢礼还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可我在北京好歹也生活了八九年吧?”灵枫笑,“你们却偏偏叫我去那里,岂不是有意让我推辞?”
“我们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心健笑,“只是想你做我们的导游,怎么样,去吗?”
“有免费飞机坐,当然去。”灵枫说,“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下午一点的飞机。”心健答,“我和静兰上午去你这里。”
“就这样说定了,”灵枫说,“到时见。”
放下话筒,灵枫便见志伟和竹心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沉默的志杰,他回来多少天了?灵枫心里掠过一丝惊喜,没有见他已有半个月了吧?刚想到这里,梦芸的影子又浮上了她的心头,心里马上又变得灰暗,他始终是属于梦芸的。
“大哥,你是昨天回来的?”志伟问。
“是昨天深夜。”志杰点头,眼光在灵枫脸上一掠而过。
“大哥,这次黄山之行,一定拍了很多相片回来吧?”竹心问。
“也不算多,”志杰说,“嗯,给你们每人买了一份礼物,不过都放在兰园。”
“礼物?那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看一下大哥的录影带。”志伟笑,“今晚有空吗?”
“有空。”志杰点头,“吃完晚饭就过去吧,我在兰园等你们。”
“大哥,你不在这里吃饭?”竹心问。
“我还有点事要去办,就不在这里吃了。”志杰站起来,“晚上见。”
“竹心姐,我后天去北京旅游。”吃饭时,灵枫说。
“北京?你在那里还没看够啊?”竹心摇头说。
“这是心健和静兰对我这个红娘的谢礼。”灵枫微笑。
“你的同事和心健已经互相认识了?”竹心问。
“岂止认识?现在已经在交往了。”灵枫说,“这都是我的功劳。”
“别人的事你倒很积极,怎么不关心一下自己?”竹心嗔道,“还把一个好端端的人选送了人。”
“谁叫我和心健没缘份?”灵枫不以为然的,“而且,我的事我自己知道。”
“竹心,你说大哥这次怎么会记得买礼物给我们?”一旁的志伟说。
“是啊,我也觉得意外呢!”竹心点头,“而且大哥好象变了很多,变得比较有人情味了。”
“怎么说?”志伟问。
“志伟,你不觉得大哥好象又有了感情吗?”竹心沉思着说,“以前大哥对人对事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现在却变了。自从梦芸回来后,他的冷漠已经比以往淡了许多,连笑容也多了几分。”
“就是,这次还带礼物回来,竹心,你见过他出外面还会有礼物给我们吗?”志伟的表情有点困惑,“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不会是真的?”竹心不解地问。
“当然是大哥和梦芸两个人不会真的旧情复燃了吧?”
“莫非真的有这个可能?”竹心也猜测着说。
灵枫沉默着没有说话,心中却因为竹心夫妇的猜测而隐隐作痛。是啊,志杰确实变了许多,是在梦芸的出现以后开始的。他俩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吧?
晚饭后,三个人休息了一会便上了山。进了兰园,志杰正在客厅里泡茶,一杯茶过后,志杰便去楼上书房把拍好的照片拿了出来,以及一台手提电脑。
“有些已经放过电脑里去了,”志杰说,“我们先看看dv。”
黄山果然名不虚传,镜头里的黄山劈地摩天,云凝碧霄,千姿百态:青松刚毅挺拔,枝干苍劲,形态优美;烟云翻飞缥渺,清闲自在,随风而逝;怪石星罗棋布,争奇斗巧,依花倚树;更有那飞瀑流泉,逐山而戏,漫绕谷中,端的如人间仙境。
灵枫目不转晴地看完影带,才开口说道:“诗仙李白曾有诗云:‘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今日始信前人所言不虚,难怪徐霞客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赞语呢!哪天我也能去一趟黄山就好了。”
竹心笑着看一眼灵枫,说:“后天就去北京了,这么快又想着黄山了?”
“北京不过是旧地重游,”灵枫笑着说,“黄山是以后的目标。”说完,她才把相片拿在手中,一张一张看起来。相片拍得很美,再现了黄山无以伦比的独特魅力。热情好客的迎客松,险峻高耸的天都峰,气势雄伟的莲花峰,巧石争妍的始信峰……令人目不暇接,心动神驰。
一张云海的相片映入了灵枫的眼中,照片上的云雾浩瀚如海,无数的山峰点缀其中,就象大海中的岛屿。这就是西海群峰吧?灵枫想着,无意中翻过相片背面,竟发现后面有题名和落款:西海群峰,梦石。
“梦石?”灵枫有点吃惊地看一眼志杰,“是你?”
“对,偶然间我会在我得意的摄影作品署这个名字。”志杰看着她的表情,她为什么吃惊?
“四年前,我曾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幅摄影作品,叫《千里澄江似练》,当时因为很喜欢它的意境,还把它剪了下来。”灵枫说,“记得作者的署名也是梦石,不会就是你吧?”
“四年前?”志杰眼光一闪,“那本杂志是叫《含羞草》吗?”
“是,”灵枫点头,“真的是你?”
志杰微笑点头。“那是我游览长江三峡时拍的作品。”他说。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有缘认识作者,”灵枫微笑,“可惜,辗转多年,图片已经失落。”神情之中是掩不住的怅惘。
“我可以把我保存的相片给你。”志杰说。
“可以吗?”灵枫看着他。
“当然,请跟我去书房。”志杰点头。
志杰的书布置得甚为清雅舒适,地面铺着榉木地板,宽大的书桌和高背转椅放在法国式落地玻璃窗旁边,桌前随意地放着几张竹椅,左侧的墙壁前放着一个高及屋顶的仿古红木大书架,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和文件。而在它对面的墙壁前则一字排列着电脑、打印机、传真机等一系列办公用品。
灵枫不自觉地走近书架,才看到在书架与书桌之间的地面上,还摆着一张围棋桌,桌子旁边相对放着围棋罐和两张海绵垫。再环视整个书房,只见常绿的小盆景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各处,与窗外水银灯下的花木遥相呼应。好一个无尘的精神港湾!
“请坐。”志杰说,接着从书架上抽出两本相册,“应该就在这两本里面,我们分别找找看。”
“好,”灵枫接过其中一本相册,慢慢翻了起来。她很快被上面的相片吸引住了,不时发出赞叹声。志杰坐在她对面,拿着另外一本相册也在看。每当听到灵枫的赞叹声时,他的嘴角总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丝微笑。
相册快翻完时,灵枫终于看到了那张相片,她盯着相片,不由百感交集。若干年前,当她随手剪下杂志上的图片时,又怎能想到若干年后的自己不但有缘和作者相识,而且还爱上了他?
“千里澄江似练,”灵枫轻轻念着这句词,一副悠然神往的神色。
志杰从她手里拿过相册,取出相片,说:“灵枫,拿去吧。”
“谢谢。”灵枫伸手去接相片,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对方,她不由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红了。她抬眼看志杰,他也定定地凝视着她,两个人忽然就沉默了,而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慢慢地弥漫在两人中间。
“失陪,我下去看看志伟他们。”志杰打破沉默说,“你可以看看别的书。”
灵枫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着呆。这个时候她怎能看得下书?她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着志杰难懂的凝视,但刚才他们只不过是碰了一下手指而已,并没有什么,但是¬¬——怎么会有那种特别的感觉呢?她正神思恍惚之间,却见志杰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志伟他们要走了。”他说。
“我这就来,”她把相片拿在手中,然后起来向门口走去。
“你后天去北京?”他凝视着她,灯光下他的眼中有着极温柔的神情,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漠。
“是的,下午一点的飞机。”她说,很自然地把时间也一并说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希望志杰会在机场吧?
“怎么突然想起去北京旅游?”他问。
“还不是因为做了一回红娘?”她微笑。
“有这么大的好处,不妨多做几回。”他也微笑。
“你笑我吗?”灵枫看着他,他的神情看起来很轻松,“我以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志杰深深地看一眼她,说:“下楼吧,要不志伟他们等急了。”
“好。”她跟在他身后下楼。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三个礼盒。竹心夫妇的已经拆开了,只剩下灵枫的还没有拆。
“灵枫,我们要走了,你的礼物拿回去再看吧。”竹心站起来。
“里面是什么?”灵枫好奇的转向志杰,是自己要的吗?
“你想要的东西。”志杰淡淡一笑。
灵枫看他一眼,今晚他的笑容特别多,为什么?
回到桂园,灵枫和竹心夫妇在客厅里坐了一会便上楼。冲完凉出来,她的视线便落在志杰送的礼物上,她一直没有打开来看。里面会是什么?是自己说要的歙砚吗?她慢慢拆开外层包装,露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子。打开盒子,她看到了一方歙砚:乌黑润泽,沉稳厚重。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志杰,他不正如这方好砚——冷静而又稳重吗?
很快到了出发去北京这天,一大早志伟就陪竹心去产检了,灵枫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便在花园里散步。十点钟左右,心健的车便出现在桂园门外了,今天是司机开车来。灵枫连忙迎上去,把心健和静兰让进厅里喝茶。
静兰的气色早已经恢复了,白净的俏脸上浮着玫瑰色的红晕,大眼睛也忽闪忽闪地充满了神采,乌黑的头发蓬松地披散在肩膀上,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少女的光彩。
大家在厅里喝了杯茶,然后拿了灵枫的行李便离开了。
在机场侯机厅里,心健和竹心去了买饮料,只剩下灵枫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远处走动的人群,她的心又乱了起来,志杰他应该在上班了吧?志杰——她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这时候,有人轻拍她的肩。她回头,竟然是志杰。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灵枫说。
“送一个客户上机,看到你在这里,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志杰说。
灵枫的心底有快乐涌起,不管志杰为了什么而来,她只要能看到他已经足够了。
“客户还在那里等我,我走了。”志杰说,“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灵枫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心健和静兰说笑着走了回来。“灵枫,刚才那个人好象是于志杰?他怎么也在这里?”心健问。
“是,他说来送一个客户。”灵枫答。
“于志杰?就是那个捐了一大笔钱筹建了一所爱心小学的那个大老板?”静兰意外地问。
“就是他。”心健笑。
“他可是我爸口中的老朋友了,早知这样,我早点回来就好了,让我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静兰说。
灵枫微笑着听他们说话,没想到志杰还做过这么一件功在后代的事情。
“你怕没有机会吗?”心健有意无意地看灵枫一眼,“只要找灵枫就行了。”
“找灵枫?”静兰抬头看灵枫,恰好看见她微笑的脸,不由说道:“咦,灵枫,你在笑什么?好幸福的样子。”
“是你们自己幸福,所以看到每个人都很幸福吧?”灵枫笑着说,脸却微微红了。
“对了,心健,刚才你为什么说找灵枫就行了?”静兰又记起这个问题。
“很简单,这个于志杰可以说是灵枫的亲戚。”心健边说边站起来,“还是边走边说,上机时间到了。”
一行三人向机场入闸口走去。临入闸口的一刹那,灵枫的心中若有所动,她不由自主地回望侯机厅那边,只见志杰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还没有走?她心中突然震抖,赶紧转头跟上静兰他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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