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偏僻闭塞的农村。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不仅有生活的艰辛、小伙伴的游戏、父母的疼爱,我更忘不掉飘晃在农家小院里的长长的晾衣绳。
我的母亲是地地道道勤俭于身、恩加于人的农妇。小时候,常见她就着一盏煤油灯,把一个直径大约20厘米的洗衣盆放置在木凳上,在若明若暗的光亮里洗衣。有的衣服太脏,需翻过来覆过去打多遍肥皂。煤油灯的光亮将她瘦削的身影和搓洗的姿式清晰地印于身后的墙壁上,勾勒出一幅轮廓优美的剪影。
她经常在夜雨孤灯下,在挂锄的农闲时节,不知疲倦地洗着。门轴旋动,她端着大盆到院中,借着月光把废水泼掉。这时,看家护院的大黄狗立即跑来嗅嗅倒掉的水,旋即悻悻走开。
一堆衣服洗完后,母亲抬手擦擦鬓角溢出的密密汗珠!一件一件抖开,晾出去。每逢这时,院子里挂起的满满一绳衣服,随着微风摆动不止。晾衣绳上挂不下,母亲就搭在院中的栅栏上。一次.长长的晾衣绳承受不住上面的重负,衣服全掉在地上,粘满尘土。母亲苦笑着,无奈地弯下腰拾起全部衣服,放到水里重新洗干净,再一件件晾出去。
有时候,是夏季吧,母亲外出到“大田”里干活,本来阳光明媚,可转瞬间,阴云密布,雷声骤响,大雨倾盆。母亲摸着手中锄,急的敲两下锄杠,她是担心家里所晾衣服会被大雨浇个透,但往往有好心邻居及时跳人院中.把衣服收起。
责任田需要母亲同父亲一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家里需要她上敬老,下管小。一家七口人的饮食起居,猪鸡鹅狗的生活,母亲全包下来。她目不识丁,当然不晓得梭洛那句“一生包含一天,一天象征一生”的至理名言,但她未虚度过一天。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她就是这样度日的,可是内心感到极充实。
母亲很爱干净,这就注定在活计繁重的农村.要额外多挨累。大约每隔一两天,她就催我们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洗过的、叠得板板正正的衣服,我们穿上倍感舒服。那时,只知道舒服.不知这舒服里面蕴含着別的什么。
记得读小学时,有一天母亲洗我的一件上衣。当时,衣兜里揣着几块铅笔头忘掏出来.她将衣服浸泡于盆中。先用手搓一遍,随后就用搓板使劲搓洗,搓到衣兜部位时,尖利的铅笔头刺人她左手掌的肉里,很深。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几年,母亲年龄渐大,干活不那么利索了。再洗衣服时,常抱怨手腕酸痛无比,继而叹气:“完啦,不是年轻那时候了。”为使她老人家省些力气少受累,我几年前就给她买了一台洗衣机,告知她如何操作、使用.孰料她只用一回,便不再用。说那“家什”麻烦,洗不干净,还费电。不如用手搓洗感觉上来得亲切、放心。
见微知著,以小寓大。长长的晾衣绳上,负载过母亲多少艰辛的劳动啊!
本文已被编辑[玉宇]于2005-7-17 9:56:3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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