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相思梦圆

这天傍晚，灵枫正陪着竹心在花园散步，身上的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玉蓉的电话。

“喂，灵枫吗？请你马上来一趟我这里好吗？”玉蓉的声音听来很焦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我马上来。”灵枫收了线，转头对灵枫说，“竹心姐，玉蓉叫我去她那里，你和志伟哥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好，你去吧。”竹心点头。

灵枫匆匆赶到荔园，只见玉蓉正在花园里徘徊，见了灵枫立刻替她开了门。

“出了什么事？”灵枫边走边问，最近这段时间，她用这句话问过三个人了，莫非现在真的是多事之秋？

“进去再说。”玉蓉拉住院灵枫走进客厅，然后替灵枫泡了一杯茶。

“我看见她了。”玉蓉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看见她？哪个她？”灵枫问，难道玉蓉知道紫瑶回来了？

“就是紫瑶啊。”玉蓉说。

“怎么回事？”灵枫问，“请告诉我。”

“该从哪儿说起呢？”玉蓉迷惘地看着灵枫，“就从我知道自己怀孕说起吧！”

“什么，你怀孕了？怎会？”灵枫震惊地问，端着茶杯的手也在半空停住了。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应该是我忘记吃药吧！总之，今天下午我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已经证实了。”玉蓉说，“当时的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竟然有了颂岩的骨肉，忧的是颂岩既不肯同我结婚，我又怎能把孩子生下来？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我开车去了颂岩在市区的寓所附近。因为颂岩不在，我又没有那里的钥匙，只好把车开到一处树荫下等他回来。没过多久，颂岩的车就回来了。我正要下车，忽然看见他的车上还有一个女人，我吃了一惊，马上退回车里，注视着他们。”

灵枫沉默地听着这一切，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沈紫瑶回来的消息了。

“只见颂岩打开车门，让车上的女人下车。我一见那个女人便呆住了，她就是相片上的那个女孩——沈紫瑶。看着他们两个，我的心在颤抖——颂岩心中的爱人终于回来了？灵枫，”玉蓉说到这里，脸上已挂满了泪水，“你说我该怎么办？”

“玉蓉，”灵枫把纸巾递给她，“对不起，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其实，紫瑶已经回来很久了，一个月多月前我便在中山公园里碰见过他们。”

“早就回来了？”玉蓉恍然大悟，“难怪这段时间我总觉得颂岩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他在隐瞒这件事。”

“不管怎么样，你怀孕的事一定要告诉吕颂岩，”灵枫说，“至于紫瑶，暂时还是不要管她，看看吕颂岩怎样处理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玉蓉慢慢点头，“我明天打个电话到他公司，他今晚不回来。”

“玉蓉，紫瑶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要坚强地面对这一切。”灵枫握住她的手。

“灵枫，我会这样做的。”玉蓉点着头。

“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就先告辞了。”灵枫站起来，“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记住，我总在你这一边。”

出了荔园，灵枫便向桂园走去。这时，前面有一部小车正开过来，是志杰的车，车子很快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灵枫，看你心事重重的表情，怎么了？”志杰下了车。

“刚从荔园出来，心里有点难受。”灵枫答。

“你跟吕颂岩认识？”志杰看她一眼。

“不是，是跟玉蓉认识。”灵枫说，“我父亲以前救过她。”

“就是她？”志杰明白了，这件事他早已听竹心说过了。

“志杰，你觉得吕颂岩这个人怎么样？”灵枫问。

“我跟他不怎么熟，只是听圈子里的人说起过他，说他算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志杰说，“灵枫，你介入了他和周玉蓉的事？”

“也不算介入，”灵枫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父亲既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我不想看着她有事。否则，我父亲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可惜，我不能给你提供更多的有关吕颂岩的事情。”志杰说。

“没关系，”灵枫说，“时间不早，我还要回去吃饭，不跟你聊了，再见。”说完，她继续向前走去。

“等一等，灵枫。”志杰急忙叫。

“什么事？”灵枫回头问。

“我也没有吃，不如去我那里吃，顺便喝喝茶。如何？”志杰看着她。

灵枫看着志杰深不可测的黑眸，心里不由震抖，志杰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暖，这跟他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同。“好。”她轻轻点头。

车子很快到了兰园。进了客厅，志杰替灵枫倒了杯水。“灵枫，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弄晚饭。”他说，“你想吃什么？”

“随便。要我帮忙吗？”灵枫站起来。

“有你的帮忙就更好了。”志杰朝她微微一笑，“请随我来。”

灵枫看着他的微笑，不由有片刻的呆怔，他的笑容真的很吸引人。

很快，晚餐便弄好了。灵枫做的是苦瓜焖排骨和西兰花牛肉汤，志杰做的是炒菜心和香辣鱿鱼卷。两个人都有一手好厨艺，做出来的菜自然也是色香味俱全。

“你经常自己做饭吃？”灵枫看一眼志杰。

“是。”志杰点头。

“以你现在的身份来说，不必亲自下厨也可以了，”灵枫微笑，“为什么不请个厨师？”

“其实下厨对我来说是一种休息，也是一种乐趣，它让我远离工作。”志杰说。

“我明白了，”灵枫点头，“你是为了舒解压力而下厨。”

“嗯，”志杰看着她，“管理这么一间大公司，我受的压力当然不会小。下厨让我得以放松，也让我能更好地迎接新的挑战。”

“我想聊天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放松的方法吧？”灵枫微微一笑。

“也算是，”志杰眼光一闪，“特别是——”他住了口。

“你的手艺比我的好多了，志伟还说跟你的难分上下。”灵枫转了话题，他既然不想说就当自己没听到好了。

“怎会？是你自己谦虚罢了。”志杰说，眼中有一抹淡淡的欣赏。

吃过晚饭，两人收拾好厨房里的东西，便去了客厅。在泠泠的古琴声中，志杰开始泡茶，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又非常用心，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请喝茶。”志杰把茶杯放到灵枫面前。

灵枫轻轻揭开杯盖，只见杯中茶叶形如雀舌，翠绿嫩黄，散发着兰花一样的清香。她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顿觉齿颊留香，清润甘美。“好茶，”灵枫细细地品着，“志杰，这茶可是狮峰龙井？”她问。

“正是，”志杰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你对茶也有研究？”

“只是感兴趣，谈不上研究。”灵枫笑着摇头，“而狮峰龙井去年在杭州玩的时候喝过一次，所以有印象。”

“嗯，我在志伟的书房里看过一本有关围棋定式的书，扉页上写着你的名字，”志杰说，“这么说你也会下围棋？”

“是，”灵枫点头，“也许是因为我偏爱古代文学的缘故，古人推崇的一切我都有兴趣。”

“什么时候和你下一盘？”志杰问。

“随便，”灵枫微笑，“不过听心健说你是个中高手，只怕我的棋艺还不入你法眼。”

“还没下就认输了吗？”志杰说。

“谁说？现在我们就可以下一盘。”灵枫不甘示弱的。

“看来你也有好胜的一面，”志杰微笑着站起来，“请跟我去书房。”

正在这时，有门铃声传来。“灵枫，你等一会，我去看看。”志杰说。

不一会儿，志杰便带着客人进来，是柳梦芸。灵枫连忙站起来，和柳梦芸打招呼，然后对志杰说：“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梦芸，你先坐一会，我送灵枫回去。”志杰说着，已转身跟上灵枫。

柳梦芸瞪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仿佛妒忌，又仿佛愤恨，志杰竟然就这样丢她在这里？

“其实你不必送我，”灵枫看一眼身边的志杰，“只是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既然是我请你来的，又怎能不送你回去？”志杰说，“更何况这么晚了，看着你进桂园我会放心些。”

灵枫心中一震，看一眼表情依然冷漠的志杰，是他说的话吗？跟他的表情完全不合呢！“这里可是出名的高尚小区，治安又好，你还担心什么？而且现在并不算晚，不过九点多钟。”她笑。

志杰看她一眼，神色仿佛是尴尬。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到了桂园门口，刚巧志伟和竹心正在花园散步，一见他们两个，不由大为意外。

“灵枫，你们怎么在这里？”竹心说，“刚才你不是打电话说迟点回来吗？”

“梦芸来了，”灵枫淡淡一笑，“不想打扰他们叙旧。”

“大哥，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志伟说。

“不了，梦芸还在那里，就不进去了。”志杰摇头，“再见。”说完，他便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回到兰园，并不见梦芸在客厅。志杰不由微微皱眉，她去哪儿了？上到二楼，他忽然听到卧室有动静，打开门，是柳梦芸在里面。

“志杰，你回来了？”梦芸说，“我一时好奇，就进了这里。”

“请到楼下客厅坐。”志杰冷淡地说，“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为什么不可以？”梦芸笑着问。

志杰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转身下楼，梦芸只好跟着他下去。

“请喝茶。”志杰替梦芸斟了一杯茶。

“志杰，灵枫和你的关系看来还不错。”梦芸说，“因为我听说你极少邀请女人来兰园。”

“灵枫是竹心的妹妹，她出现在兰园很正常。”志杰又替自己斟好茶。

“只是这样？我不相信，”梦芸摇头，“从我了解到你身边只出现过灵枫后，我就在想她会不会成为你的女朋友？”

志杰冷冷地看她一眼。“看电视吧。”他站起来，开了电视。

“为什么不回答我？”梦芸不放松地问。

“会不会又怎么样？”志杰淡然地看着她，“我说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为何还这么执着？”

“因为我爱你！”梦芸激动地说，“我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你！是的，我以前做错了事，对不起你，但现在我自由了，我绝不能再次放弃你。”

志杰沉默了好一会。“如果我已经另有所爱呢？”他沉声问。

梦芸望住他。“你有吗？你能肯定是她吗？”她反问。

灯光下，灵枫备好课，脑海中又出现了志杰和梦芸的影子。他们还是经常来往吧？他们可会结婚？

有敲门声传来，“请进。”灵枫说。

进来的是竹心。

“竹心姐，怎么还没睡？不怕肚子里的小宝宝闹意见？”灵枫笑着站起来。

“灵枫，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竹心在椅子上坐下。

“什么事？”灵枫在她对面坐下。

“你跟心健是怎么一回事？”竹心问。

“没什么啊！”灵枫笑着摇头。

“没什么？那天晚上他那副样子来找你，第二天我和志伟再碰到他时，他的精神面貌就已大为改观，这不是都因为你吗？”

“竹心姐，”灵枫忍不住微笑，“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我和心健只是好朋友，却不涉及男女之情。他这样确实是为了感情的事，但对象却不是我。”

“不是你？”竹心讶异的。

“当然不是。”灵枫点头，“他的梦中女孩就是我的同事。”

第二天早上，灵枫照常去上课。因为下午没有课，中午她便回了桂园。吃完饭后她便进书房看书，接着上网找网友下棋。看着在线人的名单，落花流水四个字突然映入了她的眼中。落花流水？灵枫轻点这个名字，很快和对方联系上了。

“我是灵枫，还记得我吗？”灵枫吸了一口气，很快敲出这么一行字。正想发送，却又停住了。自己和他联系又有什么好处？她呆了半晌，按住鼠标的手松开了。“雨华，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联系你，只是不想再给你希望。”灵枫默默地在心里想着，退出了和对方的联系。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玉蓉的手机号码。“玉蓉，你在外面？还好吧？”她问。

“是，颂岩正在餐厅陪我喝下午茶。”玉蓉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我很好。”

“那么问题解决了？”灵枫问。

“颂岩说一定会对孩子负责，会让孩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爸爸。”玉蓉答。

“他肯答应和你结婚了？”灵枫急忙问。

“那倒没有，但他能够给我这样一个承诺，我已经很开心了。”玉蓉说，“灵枫，谢谢你。”

“不用谢，”灵枫微笑，“好，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再见。”她收了线，对颂岩的怀疑马上浮上心头，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那紫瑶呢？她和颂岩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灵枫摇摇头，自己想得太多了，还是先解决心健和静兰的事吧！该怎样把他们约在一起呢？学校？桂园？又或者——蓝天广场？对，就在那里吧——让他们在初次相遇的地方再次见面！

“我是灵枫，”灵枫先拔通了静兰的电话。

“有什么事？”静兰问。

“我今天晚上想去买衣服，你陪我去好吗？”灵枫说。

“好啊，在哪里等你？”静兰笑着说。

“七点半在蓝天广场的喷泉前面等我，”灵枫说，“不要迟到。”

“当然。”静兰说，“晚上见。”

“晚上见。”灵枫收了线，微微一笑，又拔通了心健的电话。

“喂，心健吗？我是灵枫。”好说，“今晚你有空吗？”

“有空，有什么事？”心健问。

“我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灵枫说。

“想去哪里？”心健问。

“去哪里不用问，你只需要在七点半准时到蓝天广场的喷泉前等我就行了。”

“好。”心健说。

“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到。”灵枫不放心地加上一句。

“我一定到。”心健加重语气。

“那晚上见。”灵枫放下电话，今天晚上他们两个见面会如何呢？抬腕看表，原来已经有五点三十分了。她连忙进厨房弄晚饭。现在的晚饭比以前更丰富了，花式营养搭配得极好，竹心亦比怀孕前丰腴了许多。

有脚步声传来，灵枫回头，不由有点意外，来的人是志杰，他怎么来了？

“你好，”她笑着说，“在这里吃晚饭？”

“有多一份就吃。”志杰微笑着说。

“刚下的米，我可以加一点。”灵枫看一眼对方，“其实你的笑容使人感觉很温暖，平时为什么不多笑一些，让自己放松一点？”

“是吗？”志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许我可以为一个人多笑一点吧？”

“例如女朋友？”灵枫眼光一闪。

志杰不置可否。“需要我帮忙吗？”他问，是有意避开话题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灵枫摇头。

“那你忙，我去客厅。”志杰说，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不过几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吃完饭后能和你下一盘围棋吗？”

“当然可以。”灵枫点头，志杰来就是为了昨夜未竟的围棋？

吃过晚饭，灵枫在客厅里休息了一会，便上楼冲凉。再下来时，竹心和志伟都不在，只有独自看报的志杰。

“竹心他们呢？”灵枫问。

“散步去了，”志杰放下报纸，“我们可以下棋了吗？”

“再等一会。”灵枫抬头看钟，差一分钟就七点三十分了，静兰和心健见面了吗？“能帮个忙吗？”她问。

蓝天广场前面，静兰正翘首以待。灵枫一向很准时的，这次怎么还没来？她正四处张望，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忽然浮上她的心头，仿佛被一种力量吸引了似的，她一下子把头转向后面，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人映入了她的眼中。是他？静兰霍地转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正在等灵枫来的心健也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就是那个惊鸿掠水般见过一次面的女孩吗？他不自觉地走近对方，没错，她就是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孩。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立，默默地看着对方，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只有两颗互相爱慕的心在跳动，在交流……

突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传来了收到信息的声音。静兰连忙打开手机读取信息，是灵枫发的，内容是：“他是杜心健，再次见面时依然惊心动魄吗？”

静兰抬头看向心健，他也看正在看信息。“她是钟静兰，再次见面时依然惊心动魄吗？”虽然发短信的号码不同，但内容却让他知道这是灵枫发来的。心健忽然想起了灵枫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到。”原来她那时就已经安排了自己和静兰的见面。

“是的，依然惊心动魄。”心健望着静兰说。

桂园的书房里，灵枫和志杰一起把手机合上。“谢谢你，”灵枫说，“我们开始下棋吧。”

“没想到你还真做了一回红娘，”志杰笑。

“没办法，谁叫我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灵枫摊摊手，“也许是上天注定的。”

“你执黑还是执白？”志杰问。

“黑吧！”灵枫笑，“我还是先走为妙。”

布好局才走了几步，灵枫已感觉到志杰的走法中沉稳中透着霸气，跟他的性格非常适合。她自己也是步步为营，除了唐雨华，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强的对手。

一小时三十七分后，这盘棋终于结束了，灵枫以三粒子输给了志杰。

“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志杰淡淡一笑，“我以为能把你杀个落花流水呢！”

“看来你轻敌了吧？”灵枫笑。

“有一点，但你的棋艺实在很不错，”志杰看她一眼，“以后有时间再下。”

两个人出了书房。

“下星期一我要去安徽出差，并顺道上一趟黄山，需要我带些什么回来吗？”志杰忽然说。

“黄山？”灵枫意外，“让我想想，嗯，能给我带一方歙砚回来吗？”

“就这个？”志杰微微一笑，“总不失你的文人本色。”

“称赞还是讽刺？”灵枫看对方一眼。

“当然是称赞，”志杰看着她，“我还要回去写份文件，再见。”

“再见。”灵枫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离去，才转身上楼。泡了一杯茶，她便出了阳台。遥望山顶，她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快乐，志杰他竟会问自己要什么，这实在很出乎她的意料，或许有东西在改变他吧？是梦芸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