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记得是有很温和的阳光,把大厅照得透亮。
得闲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看着大门外川流的人群、或时而只有风吹动落叶沙沙的寂静声。这样的时晨,门外进来一对中年夫妇。
知道是他们是夫妇。是因为跟他们有点头之交。男的在政府土地所工作,女的已经退休在家。
奇怪的是,他们各自阴沉着脸,看上去气色都很不好,好像是刚吵完了架。
我望着他们俩,微笑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那女人上来与我说话时,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显得很客气和礼貌。可给我的感觉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或者那是一种叫温度的东西,她似乎把整个冬天的冰凝结在了脸上。跟她不是很相熟,她却客气是称我为“小妹”,一般很少有人在工作的场合称我为小妹。一种很怪怪的感觉。只有亲戚或朋友中的长辈才听得见这种称呼。而让一个自己不太熟的又找你做事的人来这样的称呼,无故有套近乎之嫌。
我问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她说想改个号。我告诉她现在改一个号要一百元,现在新装一部电话也差不多这个价。我的解释没能给她什么参考,她的口气反而很坚决:钱多少无所谓,特意来一定得改。我不便再说什么,请她出示身份证,然后请她填写申请登记表。她有些惊讶:一定要身份证吗?我说一定要,这是规定。
她显得有点为难。说身份证不久前好像丢了,前几天找来办其它事情的时候找不到了。我说若这样,户口薄也可以。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男人,用几近命令的口勿让男人回家把户口薄取来。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明天不可以吗,外面天这么热?
一下子,女人沉下脸来,明显的不悦,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在这等着,你马上去!
口气不容置否。
男人闷闷地,推门而去。
女人椅着柜台木然地站着,恢复了进门时的一脸冷若,又多了一种茫然。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着,若大的世界里她好像无依无靠,没有一个人。无所谓自己的表情如何,是悲伤,是某一种痛,痛得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面容是否在曲扭。像冬日秃光了叶子的树干,兀自的伸向一边去,在寒风里祼露着。至于那一季的盛夏,早已恍如隔世。那张疲惫的、憔悴的、没有丝毫光泽的脸,泛着如落叶般暗亚的灰涩,写满了让人不敢枉自猜疑的人生辛酸。我想。
我不由得站起来,向她示意那儿有座位。她回过神业冲我又微微笑了笑,又称我一声小妹然后不忘记说了声谢谢。这一声小妹,没有像她进门时那样无动于衷,好像触动了体内某一种情愫,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如她一样无法排遣的晦涩,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想我的眼里满是疑惑。但距我太远,无法看清是什么。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旁,一盆硕大的盆景挡住了她,就像挡住了我可以猜想的心事。
可能是离家不太远。男人很快拿来了户口薄。在选号这一环节上,女人显出少有的挑剔。男人说只是一个号码而已,随便挑选一个算了吧。女人白了他一眼,有些恶狠狠:你懂什么?!口气里满是不屑。男人很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可怜样子,又不作声了,在一旁闷闷地吸着烟。女人终于在二个号码之间举棋不定,犹犹豫豫。不再问身边的男人,倒是问我哪个更好一点。我笑笑,二个都好,你决定。她拿过男人的手机,给远在市区工作的女儿打电话,说让女儿作主。但一直无人接听。女人渐渐的烦燥,不停的回拨,并小声嘀咕着埋怨女儿。再拨,手机很快没电了。我把工作的座机给她,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电话过去依旧是无人。女人很失望,对我笑笑:不好意思,也不知我女儿上哪去了,手机也无人接,麻烦你这么长时间,那就选定这个吧。
也许是命里注定。她在自语。
总算顺利地办完。临走,女人说,刚才我用你的电话给我女儿去了电话,我的手机没电了,她一定会回你这个电话的,再次麻烦你把我刚才选的号码告诉她。让她看看这个号码好不好。
好,我会转告,一定。
女人依然客气,还是不忘称我一声小妹。男人回头也说了声再见,跟着女人推门而出,融入到外面与他们的心情不很协调的阳光里去了。
很快,她女儿打来了电话,我如是这般的把情况告诉了她。女孩声音很甜美:阿姨,谢谢,麻烦你了。我说不用。女孩的声音让我想到了外面的阳光。她的父母亲现在就在这样的阳光里,她知道他们背后的阴影吗?
第二天,已淡忘了此事。再伤心的事,不关已事,时间的素手会很快为你翻开新的一页日子。我又会被一些新的事情所吸引,所打扰。电话铃响,对方在打听我有没有上班。然后同事说有你的电话。
我,喂了一声。
小妹,你还记得我吗?
小妹?我在脑海里搜索,哪个比我年长的亲戚朋友称我为“小妹”,一脸迷茫。
小妹,你忘了?我昨天来找过你呀,我和他一起来的,你是认识我们的。
哦,是你呀。惊讶的是,不明白她还会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应该是没什么可牵连的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却听见她在那边叹气。
小妹,我不知怎么跟你说,昨天人多,他也在,我实在说不出那些事。他,你是认识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改号?是他不让我过安稳日子,都一把年经了,说得难听一点都快要做爷爷的人了,他,他还在外面找女人。那狐狸精竟打上我家的电话找上了门,搞得我家不得安宁,我从来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我命苦……
她在那边抽泣,说她的苦。我连她的朋友都不是。
我今天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若有人来电信局打听我家的电话,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说不定那狐狸精……唉,小妹,拜托你了,你是知道的该怎么做。
握着听筒听她说,没有安慰。只是告诉她,我会。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话,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如落叶般暗亚的脸,木然凋零不知何从。她的心飘着冬天漫无边际的雪,寂静无声,却是一种冰凉浸透。
放下电话,一时思绪很零乱。心里一阵的难过。可怜的女人,痴心的女人,何苦,收不住男人的心,要不得男人的身,捆住他的手,捆住他的脚,有用么?你可以换号却不能以此换回他的心。你明知这是无用,如掩耳盗铃,原以为盗得“铃”,到头来却只骗了自己。
爱,还是恨呢?真的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如此短智?还是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所谓的体面?情愿活在这样一种煎熬里,用自己的年华以求换得男人最后的倦归?所有的情绪发泄完了,直到麻木,却不忘手里牵着的一根风筝线。“线”在岁月的腐蚀中已不再坚韧,风筝已飞走,你还在这里痴痴地绕。原以为男人是风筝,你是那一头的线。却是错了,错得完全离了谱。男人是风,你才是风筝呵,注定是你,无风的日子那一只怎么也飞不高远的风筝,你一直苦守着起风的日子。
爱情只能用情丝来维系,爱不在了,情不在了,吐出来了不再是丝。是线、是绳、是乱如麻,只能用来拴住身体。爱太娇贵,只能用以丝相配。身体越不过心的万水千山,心却可以越过身体的任何阻挡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女人一旦痴情,就死心塌地,做出种种让人匪夷的举动。可能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但常常控制不住的“低能”,人家放了手,你还是甘愿受困。
男人,要爱就敢作敢为。不要在a的面前直不起腰,在b的面前有模有样。
愿意站在人性的角度,暂且不管这样的情感道德与否,若不能爱得像一个男人,只会让爱他的几个女人流更多的泪,带来更大的苦楚。女人的泪有千种,有一种只能在流在心里。男人若看不见,女人的心便有一辈子融化不完的冰山。祈求另一个太阳或许是下辈子的事。或许这辈子只能在月亮下苦苦的坚守。
只愿相信,男人就算风流三十年,能令他脸红耳热,教他刻骨铭心的,终究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爱情。
女人也一样。
爱没有了,何来苦苦纠缠?
本文已被编辑[冰雪落樱]于2005-7-15 20:29: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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