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玲的娘
秋玲的爹叫二林,二林爹妈死的早和哥嫂一块过活,二林成年后要娶亲,当时有两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二林,二林家里虽然穷,但二林牛高马大力气有的是,是一块干庄稼活的好料子,老实厚道。二林的嫂子是个精明人物,两家女子都是他嫂子亲自相的亲,一家姑娘要两身衣服料子的财礼,而当时还是姑娘的秋玲的娘没有要财礼,所以二林的嫂子做主让二林娶了秋玲的娘。
常言说钱多买的盐咸,这话太有道理了,秋铃的娘原来缺心眼,说话漏底,三句话就能看出心眼不够,他们结婚后生了个儿子叫秋天,生的女儿就是秋玲。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的娘,有点傻,临村有个算卦蒙人的老太太给秋玲娘算了一卦,说秋玲长大能嫁给个省长,是个官太太的命,秋生的命也不错,起码能当个将军。秋铃的娘对蒙人老太太的卦深信不疑。到处宣布她孩子的未来。秋铃上学上到三年级而二十六个字母还没有认全,老师找到秋玲家去,提醒家长孩子的学习糟糕状况,秋玲娘很不以为然,骄傲地对老师说,反正秋玲长大要嫁省长的,学习不好算什么?气的老师哭笑不得。
秋生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很听话,他爹让他干啥就干啥,打猪草,捡蘑菇,拾柴火,很认真,决不偷懒耍猾。秋生很相信人,别人骗他说他晚上邻村上演电影,他一定跑去看看,受了骗也不生气,以为自己没有找对地方。秋生读了二年书,他爹说他不是读书的料,秋生毫无意见地不上学了。从此象尾巴一样长在他爹屁股后面,做了他爹干庄稼活的忠实助手。
秋生长到十八岁,他娘认为应该应征当兵去当将军了,那年秋季征兵,秋生娘给他儿子报名参军,村长不同意,秋生娘坐在村长家门口号啕大哭跺足大骂,骂村长嫉妒她家秋生当将军,哭啊骂啊,闹腾了整整两天直到村长把秋生的名字写进举荐报名表里。
秋生在乡里接受了初步考试,+1加-1等于几?秋生不会,省市县村四级行政级别的名字秋生也写不来,秋生在乡里被淘汰了,秋生娘这次又出马了,这次她没有跳脚骂人,五块钱买了一盒烟找乡长去,乡长正在主持召开全乡干部党员大会,秋生娘径直走向主[xi]台,责问乡长为什么不让她儿子去当将军。乡长大怒,让工作人员把秋生娘赶出乡政府大院,秋生娘一路哭着回了家,她哭小人作怪,她骂奸臣当道,她伤心她儿子的大好前程被奸臣给阻挡了。
村里人哄她说,现在是和平时期不用人,等战争起来的时候部队里就会来汽车请秋生去当将军,秋生娘宽心了很多,前些时候伊拉克战争爆发,秋生娘很高兴,天天坐在村口等部队的汽车来接秋生当将军。
现在,秋生已经三十多岁了,秋玲也二十八九了。秋生因为当将军的事名闻远近,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至今光棍一条,秋玲也没有找到婆家,前年有个瘸子愿意娶秋玲,秋玲娘不愿意,她坚持秋玲是嫁省长的命。
二:二毛的爹
二毛有个哥哥叫大毛,不幸早早夭折,所以二毛是他家的大孩子,二毛的爹是共[chan*]党员,土地承包以前是村里的生产队长,工作很积极,以队为家,整日带领社员战斗在生产的第一线,春天带领大家修梯田,夏天带大家抗旱保丰收,秋冬季又搞水利大会战,是全乡著名的积极分子,二毛家里,秃凹不平的土墙壁上贴满了二毛爹的奖状,二毛爹还曾经胸披大红花到过省城开会。在粮食虚夸上万斤的时代,每天都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二毛爹的积极给饿的走路都挪不动脚步的社员雪上加霜,背地里大家骂他是黄士仁,为了活命,人们难免手脚不干净,二毛娘看着已经六岁的二毛饿的还不会走,偷偷拔了队里三个红萝卜回家给二毛吃。这事被二毛爹知道了,把二毛娘痛打一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在社员大会上做了深刻检查。后来不久,二毛娘跟几个老娘们又偷了队里的南瓜,其中一个人被抓了,把二毛娘出卖了,这一个二毛爹没有打二毛娘而是坚决和二毛娘离婚,恼怒二毛娘影响了自己共[chan*]党员的名誉。二毛娘丢下二毛黯然回了娘家。
二毛的爹在维护集体财产上面向来铁面无私的,对偷盗集体财产的哪怕是一根钉子也严惩不待,关黑屋子,游街,批斗,罚口粮,孩子晚上哭,孩子的父母就吓唬“孩子二毛爹来了,带人来抓你了”,孩子马上噤若寒蝉。“周霸天”是二毛爹的又一个绰号。
二毛跟着他爹住在生产队的草料屋里,那里老鼠横行,把二毛的脚指头咬去了一个,二毛面黄肌瘦,长年累月的住草窝,浑身都是红烂的疮疤。老年的妇女看见可怜的二毛就骂二毛爹:“作孽啊作孽”。
土地改革以后,分地到家,乡亲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二毛爹失去了权利,在街上走一圈,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他竖敌过多积怨太多。
后来,二毛爹下肢瘫痪,二毛孝敬他爹买了个轮椅,二毛爹每天摇着轮椅出现在村西头,村西头有条路坑凹不平,年久失修,轮椅上的二毛爹拣石头铺路,做在轮椅上拿着小铲子一点点平整路面,整整二年,他把那条路修好了。修好路二毛爹去世了,村里男女老少好多人都去给他送葬了。
三:周昆妈妈
周昆的祖上是我们这里著名的大地主,周昆的父亲北京大学毕业,解放的时候周昆正上小学,一夜间他父亲自己逃到了台湾,周昆和他妈成了孤儿寡母,周昆妈妈举止娴雅,读过书,不爱说话,文革期间天天批斗周昆妈和周昆,周昆妈妈无论是跪还是游街神态自如,每次接受批斗就象走亲戚,头发梳的整齐光洁,衣服穿的整洁板正,红卫兵不论怎么辱骂殴打,周昆妈妈总是默不做声,不哭也不闹。
他们母子游完街以后,母亲拉着孩子一块到小河边洗脸,然后一块回家,他们周家的院落房子已经被瓜分完了,他们母子在别人家房檐下搭了个草棚子安身,黄昏里,周昆趴在地上写作业,她妈妈在旁边看着,很安静。
周昆学习很好,武斗严厉的时候学校不上课,她妈妈教她学习,尽管周昆学习最好,考大学却轮不上他,他是地主成分。文革后周昆考上北京林业大学,周昆妈妈依然在老家,沉默寡语,种了一院子月季花。
周昆每次回家,乡亲们会看到他们母子在院子里喝茶,声音低低地聊着天,周昆高高的,肃穆端正,他妈妈矮矮的,依旧娴静。我祖母说他们骨子里带着高贵。
(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7-15 15:30:2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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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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