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在这风驰电掣的火车上。周生思绪万千。
差不多一年前，周生离开了吉娜的祖国，直飞上海，乘车，回家。
永远地不回来了！临走的时候，他是跟吉娜这么说的，永远地！然而,吉娜对他的不回来，却是永远地等待，她是这么对他说的，永远地！从她后来的一封来信，周生才明白，吉娜的等待，似乎是宗教式的，就如那边城里小翠对二老的等待。这是一种怎样的等待啊！对此，周生的内心非常空虚，他已不会思想。
人生流落的乡愁和吉娜温柔的慰藉，以及她的一切，尚被完好地封存着。舍此，那里的一切，已淡出记忆。
周生不能忘记临回时，吉娜如塌了世界一般的失魂落魄并着那凄笑和狂哭，周生的眼睛湿湿的。
“mr．zhou，i like you！i love you！i miss you！i need you！i am crazy now！”纸条上的字让至今的周生想来还是潸然泪下。
“你为何不早说？签证到期了，我只能回中国了。”周生全无回国前的喜悦，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以为你会长期在这里的。”她泪流满面，“找老板续约吧，我求你留下来，我要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手，你的人！”
“……，晚了，……。”
早说了又怎样呢？她是不能离开自己的祖国的，就如我必须回国一样的自然。每想到吉娜的固执，周生就有着对宗教的怨恨。
佛教有如来佛的紧箍把人箍着，伊斯兰教有穆罕默德的头巾把人束着，基督教有耶和华的万能掌控着。中国人，一眼望去，全是野草般生长的无拘无束。夫子的规矩因封建早荡然无存。要那么些规矩干嘛，随便些不好嘛！对于国人的坦然，周生无话可说，但总感到有些野鸡野鸭的味道。君不见，现在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们多光彩啊！相如们落魄时的卖酒，发达后的偷妻又受贿，文君们的大度，一切天衣无缝，即便阮籍再世，也会青眼有加！回观吉娜对基督教的信奉，周生对宗教的情绪很复杂。
那壮健一色的处子皮肤，那黑白分明的赤子眼睛，还有那泼了墨般的秀发，周生感觉，恍如一切还在昨天。
周生刚去沙巴，就在超市买日用品时认识了在那上班的吉娜，她是当地人。吉娜看到了周生的转悠，微笑着第一句话便是“you are handsome！”不太纯熟的英文，及伴之而来的咯咯笑声，想来总让周生怅然若失，也记起了当时自己的尴尬和惶恐，因为他不自信，总觉得别人讽刺他。“其实，我没有你觉得的那么handsome，现在太瘦了，身子也单薄，我的眼睛也透着浑浊，吉娜，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自己。”周生喃喃。
周生对于吉娜的热情，并没有往深里去，他把这当作一种礼貌。事实上，周生并没有想从那块土地带走一丝云彩的计划，鹰不留影，蝶不落脚。所以过后并不常去。
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好奇过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周生一直过着单位到住处两点一线的的简单生活，和那里人并无太多交往，偶尔上街散心。当地华人反不及当地人对周生的好，看他很象现在有些城里人看民工一样。
在回国前的三个月，周生常去吉娜那里，鹦鹉学舌般地向她学他们的语言，以排遣自己的漂泊孤寂。但她的教是极端认真和一本正经以致于周生不敢不认真地学，后竟然可以做些简单交流。吉娜的脸上，我在时，一直荡漾着红晕。喜极了这红晕，周生舍不得碰，当然也不敢，但有时又忍不住地想揩些油，借着于连的胆量，想去拉她的手玩，她又咯咯笑着不让！感觉就象小孩做游戏一样，周生的脸上在那时也有了前所未有的红晕。这样的真挚情趣，难道输过有些国人的接吻拥抱么？周生暗想。
有时，吉娜带周生去海边吹风，去领略那一海蓝水的壮阔。湛蓝的天，湛蓝的水，一色相接，傍晚时分，尤其迷人，在海风下，吉娜的美丽尤胜平常。“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周生想起了王勃的这句话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孤鹜，也羡慕那有幸与长天相共一色的秋水，很想在这秋水的上面，等得五彩的落霞到来，向那壮阔无边的天尽头，齐飞而去，和着那长天秋水，合成一幅人间绝景，以成永恒。然而，落霞安在？
“中国的女孩可爱吗？她们肯定比我漂亮。”分明是吉娜的声音。
“听说，很久前，中国女孩是水里来的，但她们现在已经去了黄金世界，因为黄金比水值钱。”吉娜对周生这个答非所问的玩笑话感到很好奇，也大笑。周生没有对吉娜解释这个玩笑。
周生愣了愣，又想到了水。所有的她都已经去了她们向往的黄金世界，而不愿再回到她的原来——水。周生觉得有些孤单，刻毒油然而来，他恨大海，只会没有出息地弄些海难的名堂，从来就不晓得用自己的汹涌巨浪去摧毁她们的黄金世界。他突然记起有位朋友的话＂举目见日，未见长安＂，便很冲动地幻想这车稍往前再开几站，去她那看水，据说，那里不仅有水，且极为的灵秀，而不必去那传说中遥远的沧海。
周生和吉娜在一起，总是带着惆怅的欢欣，淡淡的哀愁。说不出来为什么。
对周生来说，一切已成句号，但对着吉娜留给自己的省略号，周生很苦，也有些觉着自己的自私和残酷。吉娜的身影仿佛坦然而来，带着那清澈见底的眼睛，静穆地关注着自己，周生不敢正视。
“吉娜，你现在怎样了？你叫我以如何的心境，来想象现在的你！”周生很想叫只青鸟，飞去探看个明白。
突然，周生的身子猛往前冲，冲断了他的沉思。原来火车到站了，周杰伦那有气无力的东风坡也在车厢里飘了起来。
下车了，周生有些恍惚，步履踉跄，很悲哀，为着吉娜，为着自己，也为着朋友的话。
二零零五年七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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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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