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总结出这样一条规律:吴越多文人,湖广多政客,齐鲁多智者,两淮多奸雄,巴蜀多鬼才,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我出生在冀东南与山东毗邻的地方,所以我自命糅合了齐鲁和燕赵的两重性格,但还有一种性格,那便是吴越的文人性格了。燕赵人中少有文人,至于我的文人性格来源与何,我自己也不知晓了。
自幼习惯了华北平原的坦荡如砥,北方气候的四季分明,我逐渐对所谓的“水乡江南”越发的感起兴趣来,当然我仍然是热爱自己的家乡的。
中国的地域,写入诗文最多的就是江南,不知道是因为江南的风景的确美还是因为江南出文人。说实话,真正的江南我还没有去过,连所谓的长江之南我也没去过,只到过长江中的一个小沙洲上,那是在江陵。写江南的诗词莫过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是江南人至今所津津乐道的,还有其他唐人的诗,宋人的词,不计其数。柳三变的《望海潮》使得完颜亮大生侵略之心,以至使后来有人都把三变当成南宋的罪魁祸首,这是历史上绝对少有的。不过我认为最绝的还是韦应物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虚断肠。这简直是乐不思蜀了,江南的美景,美人,什么都是美的,要不是狐死必首丘,大概老了也不用还乡了吧!绝!
前几年,北京歌手陈少华的一首《九九女儿红》广为传唱,歌词里的“青石巷,乌篷船”不知道让多少小伙子沉浸在十八年的相思中;去年林俊杰的《江南》又提起了这个古老的话题,并给其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其受欢迎程度比当年的《九九女儿红》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据昆曲调子改编的笛曲《姑苏行》更是成为一首二十世纪中国民乐的经典之作。戴望舒有一句“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则以白话再现了古诗中的江南,这江南呵,似乎她的悲伤都是美的。于是我的手也痒了,虽然没去过江南,却也忍不住要虚拟一下,我写下了这样几句:听油纸伞下点滴的青石板路,青橘子的小水车在转,我的梦朦胧后的澄明……在网上发出来,竟也得到一些朋友的认可。
至今无缘拜会江南,却来到湖北的荆州市来读大学,荆州即江陵,是一个临江而地多陵埠的城市,江南即治下的公安县,性灵派三袁的故乡。几次到江边散步,却一直也没能渡江去看看,没能踏上那江南的土地,最远的一次到了江中的小沙洲上。上网后,查到一个“忆江南旅游网”而里面划定的所谓江南是指浙,苏,沪,赣,皖,湘五省一市,未把“千湖之省”湖北归入,开始我颇有点失望,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嘛,但时间长了,我却产生了新的看法。
江陵所处的江汉平原历来被称为鱼米之乡,而不是水乡,其实所谓的“江南水乡”在相当一部分人意识中只是指江浙那一带,连赣皖都不算的,别说湘沪了,人们从书上,电视上网上看到的水乡就是周庄,同里那样真正的水上小镇,桥路舟车,这都是已经开发成旅游区的地方了,但谁会想到周庄的河水会是自来水呢?园林,画舫,十里秦淮,那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穷文人,穷学生就只有访一访农家之乐吧!江陵的水很多,水多鱼就多,鱼多渔民就多,因此你可以很轻易的看到《渔舟唱晚》的美景;江陵的河塘虽然没有朱自清写的那么美,但他更富于泥土气息;江陵的油菜花一望无际,让人不禁要问杨万里的《塑新市徐公殿》里的新市是不是就是这;江陵的橘树,稻米,和屈原笔下那些奇异的香草,都能让你大开眼界;只是江陵的姑娘已不再是楚腰纤细掌中轻了,她们是丰满而不失苗条的,只是妆化的浓了些。
江陵是古楚地,在后来的魏晋,六朝时期和真正的江南的南京是遥相呼应的,是一样举足轻重的南方两大城市,因此有江左大镇,莫过荆扬的说法。三国的关羽因为失了这而落空了诸葛亮,晋初的羊怙因为治理好了这而让司马炎统一了中国,六朝的首都是金陵,但每次作乱造反的人却都是因为控制了江陵。历史的重复是那样的有趣。六朝的乐府里以金陵为中心的吴声和以江陵为中心的西曲是并列的,而似乎西曲更是我所熟悉的,因为我记得“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啊,还有梁元帝的《采莲赋》应该也是在江陵写的吧,因为他是一直生活在江陵的啊,他当三年皇帝的国都也是在江陵,虽然三年的皇帝生涯给江陵只带来了一场灭绝性的血腥屠杀,但并没影响到江陵的美啊,朱自清写清华园荷塘的时候不是用了很多他的句子吗?没想到老北京也在沾小江陵的光啊!这么看来,江陵是丝毫不输于所谓的“水乡江南”的,而我感觉似乎更胜一畴了,因为我们的江南,周庄同里也有不好的地方啊,拥挤,到处都是房子角,挂的小衣服……
随着历史的发展,江陵没落了,金陵发达了,江陵输给了武汉,金陵胜过了扬州,荆州也输给了扬州,这四个城市,江陵是倒数第一了,但没落了和发达了都是变了,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要不也谈不上没落和发达,诗文中的江南大概在金陵扬州也找不到了吧,虽然人们习惯上还是把江浙当作江南,可是习惯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啊,人们总说苏州人是软弱的,楚国人是野蛮的,可就是苏州的吴人一举破了楚人的都城,烧了楚人的宗庙,掘了楚王的墓,鞭了楚王的尸,你看这和习惯是多么的不一样啊!或许习惯早已经失去了他的本色,就好象我这个燕赵人并不十分的慷慨悲歌,也带有一丝多愁善感。江陵的古迹保存的不算十分完好,除了古城墙,已经找不到周庄同里一样的古镇了,但是你到平遥城里去看看那挑着望子的“公用电话”,你所做的恐怕也只有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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