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十五摄氏度的高温,午后终于飘来了一团乌云,接着狂风大作,不分东南西北卷起地上的塑料、碎纸、枯叶。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站在五楼的阳台上,看不清楚远方的东西。这雨真是雪中送炭,立即将大地的暑气化为无形,雨敲打树叶欢快的声音也感染了我的情绪。
突然间,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雨敲打瓦片的声音了。在大多数的城市,全是高楼林立,哪里还能看见瓦片盖的屋子,哪里还要用瓦盖房子,唯有那些经过政府特别保护的古迹的老屋子才能活在城市。
江南的屋子,特别是在农村,为了适应潮湿多雨的季节,多坐北朝南,用瓦片盖房子可以通风散热。因而,在下雨的时候,听急雨细雨敲打瓦片发出的声音是一种美的享受,像木鱼敲出的声音,摄人心魂。
这个时候,记忆里的老屋在我的脑海里不断重现,然后占据我大脑的全部。家里的老屋,是在哥哥出生的那一年动工的,风风雨雨走过了二十六年。这漫长的日子,台风不知吹掉多少瓦片,然后又有新的旧的瓦片重新补上那些漏缝。现在的我们,已经离开故乡好些年,展开自己的翅膀在异乡流浪飞翔,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与白云。
瓦是越来越少了,砖瓦厂也只生产红砖不生产瓦。没有了市场,自然不会再生产了。想起几年前盖烤烟房的时候,父亲托了好些关系四处打听才买回所需要的瓦片。在农村,也许真正能用得上了就只有这个时候了。现代的人都学起城里人,不再用瓦片来盖房子,热的时候再也不怕,空调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因而,这些年出现限电也算是正常的事。
童年时还有一件趣事也和瓦片有关。小时候,我们经常拾一些碎的瓦片,然后跑到水库和伙伴比谁在水里打的水瓢多。下的赌注不多,通常是家里有什么比较好的东西成了我们大家眼中的美食。
我想象,若干年后,当人们从字典或书本看到“瓦”时,是否还能想起瓦是什么样子的?但岂止是瓦片,许多我们曾经熟悉的东西都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了。在农村,有两件东西是农民经常用的,而现在也不多见了。一是斗笠,一是蓑衣。斗笠和蓑衣都是雨季必备的东西。客家人通常少不了一人一蓑衣一斗笠,因为在农忙的时候,没有这两件东西,干起活来就会比人家慢一拍,这特别是在少雨干旱的时候尤其重要。我记得本家的两个公公都会用棕树还有竹叶竹条做成蓑衣斗笠,是以前农村的一项重要副业。现在,两个公公都在黄土被无数的虫子撕咬,而他们的绝技终未能传到他们儿子一辈手中,而若干年后我们必然也会忘记什么是斗笠,什么是蓑衣,只能在古诗和古装剧中看见它们的足迹了。
一种事物正在消失,另一种事物在新生;一种生活在消失,另一种生活在重新构建。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也是人必须遵守的准则。不然,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失去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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