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寨河坝里死人的事就像是夏天的阵雨一样,来得意外,去的也匆忙。村子里的议论很快就过去了,人们开始准备割谷子了。
马玉章没有出车便时常在下午天气凉的时候去田里看看谷子。谷子长势良好,是因为今年的雨水还算充足,田里常常满着水,不用搁三岔五的去田里放水。谷子长好以后,叶子变的泛黄,这个时候就不在需要水了,得把田晾干,好方便打谷子。
板桥寨的水田多旱地少,不像李家湾,每户除了水田外,都还有几亩坡地。这里的谷子是一年一季的稻,谷子割了犁过田就要准备秋后的庄稼了。到了那时,这水田便变成了旱地,有的人家种麦子,有的种油菜,有的种白菜萝卜的不尽相同。村里人种庄稼久了,也总结出一些经验,比如一块地里不能年年都种麦子,也不能年年都栽油菜,总要隔几年就换换,据说这样就会避免土地失肥。马玉章的解释是,这田地就像人啊,你天天吃米饭总不习惯吧,吃久了就会腻,所以要经常换口味,吃吃面,吃吃稀饭。
马玉章家一共两亩三地,在村里不算多。他们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他和马安出去跑车赚的钱,种几亩地自家够吃就是。想靠种庄稼过活简直太难了,粮食卖不上价————不如去打工!
午后的阳光已经不是那么灼热了,蜻蜓飞的到处都是。马于章每次去看田都会带着小孙子,或者说是小孙子硬是要跟着去,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跟他爷爷有缘。”
“俊娃,你知道哪个田是我们的吗?”马玉章拉着小孙子边走边说。
“知道,就前头那个!”说着便跑过去站在一块稻田边,用手一指说:“就是这个。”
“呵呵,对着哦,那你长大以后好好种田哦。”马玉章逗小孙子说。
“我不种田,我要像马娟姐姐那样上大学,当老师。”小孙子天真的说道。
“呵呵,那你以后就要好好上学哦,不好好上学,这几亩田就留给你种了。”马玉章笑着说。
“好,我以后要好好上学”小孙子说,“爷爷,我要逮蚂蚱。”蚂蚱站满在谷子上面,一有人走过就“哗”的一下飞开了。
马玉章笑着说:“那你逮啊,看你逮的住吗?小心不要掉沟里了。”路的旁边是一条水沟,用来灌溉,沟里的水是从大河里村头的抽水站抽来的。抽水站有四个大功率的电动机,用水多的时候就全部打开,少的时候便开一两台也够用。
沟里长满了过江草,过江草匍匐着可以从水沟的一边延伸到另一边,把整个水沟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这种草牛不喜欢吃,猪也不吃,所以也没有人割回去喂牛喂猪,它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的长了。马玉章看着这过江草就觉得不舒服,他倒不是憎恨这草,而是觉得这水沟也该修一修了,怎么村里的干部都跟没事人似的?
本来上次村委会选举马玉章是准备参加的,但是他要跑他的车,对当村长也并没有非常大的兴趣。村子里选村长是民主选举,每三年选一次。去年三四月份小苗秧刚从温室出来,油菜花开得正盛的时候,各组的组长就把红色的选票送到每家每户,再给介绍一下候选人,然后就可以选了。
马家周围的邻居们常跟他开玩笑说“选个村长当当,你致富快,也好让整个村子都快点富裕起来”听见邻居们这些话,马玉章的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在板桥寨他的确算是有点钱,尽管不能跟前几年中树苗发了家的王福生和包工的张惠民比。马玉章也常常想,要是真的当了村长,就要为全村人办实事、办好事,带领村里人发家致富,不能闲着啥事不干光领钱。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无论当多大的官,都要给大家干实事、干好事。马玉章没有当过官,甚至连个组长也没有当过,但是在他心里,他就只认这个理。
小孙子逮着了两个蚂蚱,蚂蚱一蹦一跳的在小孙子的手里挣扎。马玉章看见小孙子得意的笑脸心情变的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教训的口气说:“你不闲脏啊?!”
小孙子“呵呵”一笑说:“我回去喂给鸡吃,鸡吃了下蛋。”
“哎哟,你看这马家孙娃子才尖咧!”这话刚好被从路边经过的金华妈听见了,她正和张云祥家媳妇往田埂走,手里提着个竹筐子和镰刀。
“就是哈,真尖!” 张云祥家媳妇也夸道。村里人形容小孩子聪明都说尖,真尖便是“针尖”的谐音,大概可以和敏锐联系起来。
“兄弟媳妇这干啥去?”马玉章笑着问金华妈。他跟金华爸爸年纪差不多,一直这样称呼金华妈。
“去割点猪草,那个猪吃的厉害,一桶食管不了半天。”夏天草多,村里人喂猪都用青草,也叫猪草。要是到了秋天冬天,就用麦子秸杆打细再和上包谷麸子面喂猪。
“金华有对象了吧?求赶快叫找一个媳妇结了,你个摇婆子就整天抱个孙娃子满营寨转哦。”马玉章开玩笑道。
“那你给侄儿说一个外地的,成了给你糊个脸壳子带上。”金华妈也开玩笑说,“管他的,人家都不急你说我们两个老的急着又能做啥?还不是干着急!”
金华妈这话说得有点无奈,马玉章是听的出来的。金华和马安年纪差不多,现在自己孙子都抱上了,金华还没有结婚,金华爸妈当然是急。于是马玉章就宽慰金华妈说:“求,你急个啥?人家金华有志气,等到时接个好媳妇你跟兄弟就光知道享福,一人抱一个孙娃子,抱的你不想抱,急啥哩?!哈哈!”
“呵呵,我们哪有你那福气啊!”金华妈和张云祥家媳妇说笑着,“去割猪草拉,不然天都快黑了。”
河坝里到了下午就会吹起点风,泛黄的稻子压的稻子杆弯弯的,风一吹起来谷穗便被吹的奚索奚索的响声,象征着一个丰收的年头。马玉章拉着小孙子朝家走去,路上遇见好几个人都拿着锄头在田里退水。电线杆上的喇叭开始放起新闻,乱七八糟的吵着。
回到家的时候马安刚刚开着车回来,庄恬正在给热饭。小孙子把两个蚂蚱扔进鸡笼里,看着公鸡母鸡抢着把蚂蚱吃,便哈哈大笑。马安从压水井压了一盆凉水在洗脸,洗完脸便把水泼到车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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