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后一个苹果
小时侯家境不是很好。我们姐妹不能像富家的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吃自己喜欢的零食。母亲很细心,总是在秋天挑拣一些质量上乘的苹果,等天冷了,储藏在她那只陪嫁的木箱里。
寒冷的冬日里,当母亲高兴时,当我考出好成绩时,当我不听话时,当母亲想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时……母亲总会变魔术似的在我眼前亮出一个红红的苹果。
每一次,当母亲把苹果捧在我面前,慈爱的目光从苹果上面柔柔地拂上我的脸,都是同样的一句话:“这可是最后一个苹果哦!”
而每一次,我都会把这“最后一个苹果”紧紧捂在小手里,直到苹果变的温热,果皮像抹了油一样闪亮,才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把它切成四份,或者更小的片,慢慢品尝。吃的满屋芬芳,口颊生香,回味无穷!
就这样,从隆冬季节到春暖花开,我隔三差五地吃着“最后一个苹果”。有“最后一个苹果”的滋润和营养,冬季并不漫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当母亲再说“这是最后一个苹果”的时候,我分明看到母亲嘴角压抑的微笑和滑过那双美丽眼眸的“狡黠”。但我从未点破,仍然乖乖的听话。因为我已习惯了,也愿意用心去慢慢品尝这“最后一个苹果”。
如今,我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水果。但没发现哪一种水果能比的上母亲那“最后一个苹果”的香甜。
(二) 膝盖上的花朵
我是和男孩子一起玩大的。在“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岁月里,我和男孩子一样跌、打、滚、爬,衣服经常的出现豁豁口口,裤子大多在膝盖上出窟窿。
可母亲不愁。等我睡下,母亲就找来各色的布片,坐在我的床头,剪成花朵,剪成小动物,贴在窟窿上,针线在母亲的巧手与窟窿间穿梭,我便在花和小动物的故事里睡去。一觉醒来,我的裤子上准能开出“花”。
于是,一条破裤子也能成为我炫耀的资本。
同样是窟窿,有的人也就是简单地补缀一下,有的人是缝上方的或长的补丁,有的人可能就任其开着,让它成为一个丑陋的疮疤。
而有的人,和我母亲一样,能把窟窿变成了美丽的花朵。
(三) 我是小小的音乐家
母亲有一副好嗓子。“谁不说俺家乡好”,“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一条大河波浪宽”,“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种种鲜明美丽的意象,和着优美的旋律,充盈着我儿时的记忆。
常常的,母亲给我搬个小凳子,让我趴在椅子上画画,她便出出进进地忙碌着。进进出出中,闪亮的目光扫遍我的全身,微笑,点头,教我唱:“我是小小的音乐家,唱歌呱呱叫,歌声叫呱呱……
印象最深的,是母亲里里外外的忙完后,哼着小曲,拨弄着墙上的油灯,摆正窗台上的烛台,或者把手电筒谨慎地置于枕边。
“妈妈,大白天的你弄那个干什么啊?”我不解。
“停电时,妈妈能尽快的让屋子里亮起来啊。”妈妈简单地应到,语调淡淡的。
是啊,就这么简单。
那时,父亲长年在外,是母亲一个人辛苦的操持着这个家。
如今想来,艰苦岁月里的歌声,不就是那黑夜里的灯光吗?
(四) 一树丝瓜
那年秋天,母亲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死了。
我说:“刨掉吧,放在院子里没什么用,还难看。”
“谁说没用!”母亲嗔怪道:“用处大着呢!”
有用就留着好了!我不屑。也没多问。
第二年“中秋”,我回家看望父母,惊奇的发现母亲的院子里多出一个绿色的小山!是丝瓜!我掀起丝瓜虬劲的藤蔓,发现支撑瓜秧的正是去年死去的那棵石榴树——我说没有用的,碍眼的那棵枯树。
看着满树饱满的丝瓜,我不由的为母亲的智慧所叹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
自然界里没有什么残枝败叶,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和适当的方式,枯树也能为这个世界撑起一片绿色,奉献累累硕果。
于是,我记起了一句话:你是一块叫做螺母的铁,而不是一个叫做废铁的螺母。
(五) 收藏一份美丽
前几天回娘家,母亲院子里的月季开的正盛。有的紫红,有的桃红,有的粉红,有的是米黄的象牙色中带着几丝血晕,花团锦簇,满院飘香。
吃过午饭,天阴沉了起来,南来的风在这盛夏却带着丝丝凉意。母亲说:“要来大雨。看这凉劲儿,没准有冰雹。”
母亲说着,进屋拿来一把大剪刀,走进花坛,一会俯首,一会翘脚。不一会,地上的篮子里便装满了最美的花朵,其中有许多是含苞未放的。
我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便找来花瓶,花瓶不够又找来几个酒瓶。转眼工夫,美丽的月季开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正如母亲所料,不多时,狂风暴雨夹杂着大块的冰雹从天而降。院子里的月季在风雨中挣扎,但最终,也没有逃过随风飘零,随雨流转的命运。
月季的身躯在风雨中饱受摧残,它的花却安然地盛开在屋子里面。
我和母亲静坐窗前。母亲的目光掠过一瓶瓶的花簇,与我的含笑目光相遇——
母亲微微一笑,无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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