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了那个景色如画的水潭。我曾带阿猛来过一次，小齐却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的欣喜无以复加。他开心地拥抱红蝶……

夜色并不深，天空是一轮满月，水潭中有皎洁的倒影，四周的景物都象披上了一层白纱，甚至可以看清楚树梢上相偎相依的小雀儿，我们的到来并未使它们受到惊扰。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野花的幽香。连续不断的降雨使水位上涨，潭水向树林深处漫溢，落差使溪流发出轻柔的梦幻般的“咕噜噜”声……

我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时，在水面上巧笑倩兮的白色美人鱼……

我们在树林里的草地上烧烤，烤鸡，烤鱿鱼，烤鹌鹑。我们喝啤酒。

红蝶的目光从来不落在我的身上，她紧挨着小齐坐，他们窃窃私语。我听见小齐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香啊？……”，她发出轻笑。

阿猛把“悍马”开进浅水，拿块毛巾擦本来就很洁净的前杠和轮眉，幸福始终在脸上洋溢，细致温柔得象给自己的儿子洗澡。

后来，他们三个人拢着篝火划拳。我独自走到水边，面对水潭站立，深呼吸。

红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目光定在水面上。在水潭的中央，我记得曾经有一块露出水面的圆形大石头，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它已经被淹没了。

红蝶突然一扬手，一枚闪着银光的小东西划了一道弧线，“咚”的一声落入水潭中央，荡起一圈涟漪。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对着水潭说：“这是我的三把车钥匙，这是‘奔驰’的”

手再扬起，又一道银光脱手飞出，她说：“这是‘法拉利’的”

她手中握着剩下的一枚钥匙，我知道那是“卡宴”的。她没有立刻扔出，似乎对这最后的一枚钥匙有些留恋，她用双手握紧它，闭上眼，嘴唇微动，我不知道她在无声地祷告什么。然后，双手甩出，银弧再闪，水面再起涟漪，有微小的水花溅起。

我忽然一阵揪心，我想到了“卡宴”的钥匙上栓着的那个暗红色的“蝴蝶”玛瑙……

她仰天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开，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站了一会儿，走过去，跟他们一起坐下，把一付扑克牌丢地上，说：“谁敢跟鱼哥玩儿牌？”

他们仨诧异地看看我，随即欢呼雀跃。阿猛说：“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鱼哥转性了！”；小齐笑说：“鱼哥，什么时候学会玩儿牌了？不用我告诉你规矩吧？”

我瞪他：“原来你不知道鱼哥是前任赌王！我告诉你，现在老鱼宣布重出江湖！”

他们都笑。我说：“玩儿‘梭哈’，都不许赖，‘底儿’就是一罐儿，输了不喝的掌嘴！”

我翻“2”和“5”。阿猛翻一对儿“k”，他牌面儿最大，他挑衅地看我：“两罐儿！”。

我说：“跟！再加一罐儿！”。小齐和红蝶都是小牌，俩人都不跟，盖牌喝酒。

各抽一张，还是他说话：“四罐儿！”。我说：“跟四罐儿，再加一罐儿！”

抽最后一张，他有点儿发毛，说：“我不说话了，你说”

我说：“六罐儿！”

三个人都惊异地看我，小齐想来翻我的底牌，我摁住，不动声色地看着阿猛。我的牌面是“2，3，5，6”，同花！阿猛有三个“k”，他想了想，一咬牙，狠狠地把牌甩地上：“我还就不相信你的底牌是‘4’——跟了！”，大伙儿一看，他是三“k”带对儿“10”。

我说：“喝酒吧你！”。小齐翻开我的底牌，“2，3，4，5，6”——红桃同花顺！阿猛立马儿傻眼！

接着玩儿，我的手气出奇的好，整个晚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后来，他们全都喝高了。在小溪的下游不远处，忽然有一辆车开来，停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我走过去。

那是一辆“牧马人”，也是越野界大名鼎鼎的重量级铁骑！车主是个中年汉子，我们互相打招呼，他说姓“唐”，我坐上他的车。

我们聊车，聊越野。只一会儿工夫，我就意外地发现老唐对车以及对越野的认识跟我惊人地相似！他笑说：“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狂热的越野迷，现在年纪大了，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反而是越野带来的其他的东西让我迷恋。可惜，现在的越野人都不愿意体会这些”

我说：“是啊，越野除了征服与激情，还有很多在城市里享受不到的……”

老唐笑着接口：“绿色”

我：“还有凉风”

老唐：“还有蓝天白云”

我：“还有森林”

老唐：“还有小鸟儿”

我：“还有泉水”

……

我们相视大笑。

我说：“我厌恶城市灰扑扑的空气，厌恶嘈杂的声浪，厌恶街上假模假样的人群……，要是一辈子都能呆在野外就好了！”

老唐不笑了，“年轻人，城市就算有千般不是，可毕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我们在城市里有未尽的义务和责任……拿我来说吧，明天一大早，我就得回去给老婆孩子做早餐，我不能从这里打一桶水回去喂饱他们，是不是？”他总结说：“野外有你的所爱，城市有爱你的人！我们不能太自私——只要所爱不要爱你的人，你说呢？”

我沉默了。

他拿出一个铝壶，拔开盖子，我闻到了酒香。他仰头灌了一口，递给我：“这是农村土酿，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接过来，辛辣的高度米酒冲进喉管，劲儿大得让我吃惊。

后来，我就在老唐的车上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老唐握着渔具，提着个小桶从小溪下游走上来，看到我醒了，他笑笑说：“你们的车太棒了！能开着‘悍马’征服原野，可真有福气！”

他的小桶里有几只小鱼在摇头摆尾。

天刚蒙蒙亮，老唐就开着“牧马人”离开了，我跟他挥手告别。

“悍马”静静地停在浅水里，这个傲然于世的大块头同样跟城市格格不入，野外才是它的家园，越野才是它的生命！

我走近我的“2020”，打开车门，忽然怔住了，我看到红蝶睡在车里，身上裹着我的毯子。我的开门声惊醒了她，她揉了揉双眼，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似曾相识。

她说：“他们俩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所以……”

我们俩都笑了。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