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 关 于 荷 ]
荷花,是每年都要历经一次生死的植物。它总是在美丽绽放后快速凋谢,然后,来年的夏天再生一次。它的生存景象就是时光的流动,生命的凋零再生循环生态过程。
即使如此,荷花依然在每年的夏天开得悠闲自若,生命的短暂、生活中的繁琐喧闹似乎都与它没有任何瓜葛。哪怕是再晶莹再可爱的露珠,对荷花来说,也嫌太重。那毕竟是身外之物,且让它在荷叶上滚落,回归大自然吧。因为,愈是没有重重负荷、没有思想包袱,愈是活得轻松自在,荷花就绽开得越逍遥、飘逸。
以荷入诗者很多,但我最喜欢元朝丁鹤年的《采莲曲》。因为《采莲曲》朴素浅白,活泼轻快,清丽流畅,具有民谣风格:“莲开花复水,莲谢藕在泥。不学青萍叶,随波东复西。朝采并蒂莲,暮绾同心结。不学杨柳枝,含颦送离别。”还喜欢唐代诗人孟郊将荷喻为含情脉脉女子的诗句:“妾心藕中丝,虽断犹连索。”
以荷入词者,我喜欢宋朝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与荷花的邂逅是一次美丽的误会,“争渡”似乎要让情感激荡起来,“鸥鹭”的惊起离去却让感情遽然回收。因为欲说还休,情感于是更浓烈。戏剧性的意象转变,意在言外,让人屏息凝神,浮想联翩。
咏荷范文,不可不提宋朝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
我还喜欢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以及余光中的《莲恋莲》。
民俗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荷花的生日。
今天正好是六月二十四日,暗夜的宁静,叩开了关于荷塘的记忆……
坐在灵魂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收拾起往昔的记忆,我是梦中的我,我在梦中。
多情的眼眸,左右盼顾;梦中的心思,亦宛若采集了日月之精华,蕴藏了雨雪冰霜之灵气,一泓碧波把心灵荡涤,在雪舞清梦中,寻找着心中的荷塘……
晚上,作了一个关于荷塘的梦。梦里,在我的视帘上,仿佛映现了电影的“溶镜”,一朵皎洁的白荷在静夜里盛放着……
* 二 * [ 梦 回 荷 塘 ]
我在梦中,我是梦中的我。
深秋,美丽的黄昏。林间,一条小路悠长伸向远方,落日余辉透过树的缝隙,在浅黄的秋草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一个梦中的女子,穿着一袭白长裙,踽踽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一阵秋风掠过,花叶纷飞,伴着我及腰的黑发在风中轻舞飘扬。
没有旁人,只有斜阳,只有晚风柔,只有枫叶荻花,月冷半江秋。
独倚小桥的斜栏,孤寂的我默默吟着古人的诗句;看一回凝望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细纹:我,倚暖了石阑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云儿,云儿……”,一声声低低柔柔的呼唤的心音,自天边远远地飘来。
回眸凝视,沐于风中的你,温文尔雅,一副俊朗的颜容,一双深情的眼睛。
唤我“云儿”的你,踩着零碎的落叶,临风涉水渡来。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叫云儿?”我扬眉轻问。
你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下一个飘逸的字。
“我是风!风轻拂,云飘动,我要带你去寻找荷塘。”你微笑地看着我。
哦,荷塘,荷塘,我梦中的荷塘!我喃喃自语。可是你又是如何由你的世界飘飞至我梦中的呢?梦中的你,怎知我眷恋着荷塘?怎知我梦着荷塘?
“你如何知道我在寻找荷塘?”我问道。
“因为我是风,我无处不在呀。”你说。
“为什么要带我去?”我又问道。
“因为我不要,不要你今夜,再握一把孤寂苍凉;我不想,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泪,流出眼眶之后再涌进心房。”你对我说。你还说,你找我找了很久很久,找得我好苦好苦。
我低眸不语,我深藏的心事只有你一人知。无法抗拒你如海的柔情,你明亮的眼眸分明告诉我,你可以带我找到我向往已久的荷塘……
你几乎不等我点头同意,便牵着我的手一路奔跑。你说,你要为我编织一个未来的荷塘之梦,而我,是你千年梦中的那一朵白荷。
梦里,就这样被你紧紧地牵着手,我们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漫长的路途我们彼此鼓励:我累了,你陪我小憩,你的疲倦了,我为你轻揉……
一路走来,怕我寂寞,你用动人的诗篇为我吟唱着深情的歌。
我说,只要梦里来去,你说,从前世开始,一双眼睛就渴望着与另一双眼睛的重逢;我说,我是一只被囚禁的鸟,你说,你要带着我蝶儿蝶儿双双飞;我说,你的深情让我难枕,你说,你会夜夜枕着我的名字入眠;我说,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你说,为爱痴狂,你愿流尽所有的血以明示你的心。
梦里,跟着你,走过开满鲜花的山谷;跟着你,踏过雪花飘落的小径;跟着你,飞过浪花层层的海洋;跟着你,飞过白云朵朵的蓝天。白天,我为你起舞清唱;夜晚,你为我轻吟诗篇……
度过寒秋,越过严冬,春暖花开后,春去夏来之际,你,终于带我回到了江南。
典雅的长廊,别致的亭台,雕花石阑,碎石台阶,曲曲折折的小路尽头,是一湾浅浅的荷塘,荷塘之畔,杨柳依依,周围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草坡和参天古树。一座古朴拱桥嵌在荷塘之上。
荷塘,就这样梦幻般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梦里,踩着柔软的青草,拉着小树娇嫩的枝条,荷塘边,我们欲说还休。拾级而上,踏桥而过,星光落满双肩,白荷在水中摇晃。寂静的夜空飘来你柔声的低吟,荡起了荷塘的涟漪,缠绵着荷塘上的溶溶月色。
那绿荫下的荷塘,不是清泉,是天上落下的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梦是明丽的。在梦中,我长眠不醒,我在梦的菡萏里为你翩翩起舞歌唱。
梦境之中,一切尽是完美,因为,在这个荷塘梦境里,有你、有我,有着我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 三 * [ 梦 外 荷 塘 ]
前尘旧事,云烟般掠过,恍然梦中的心田。
此情何堪待,苍桑亦入梦。一个人,在繁华喧嚣的都市浸洇太久,最是念及江南故乡荷塘里的那一叶温柔……
在江南故乡家里的后院,有一口荷塘。因为我一直都不太喜欢那些粉红、大红等鲜艳的色彩,认为她们太俗太艳,母亲便叫园艺工人全种上我最喜爱的白荷,可是哥哥却在荷塘里放养了许多条五颜六色的小鱼,说是一方面可以调剂一下荷塘单调的色彩,养眼;另一方面可以让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儿陪伴我,让独坐荷塘边的我不至于太孤独。
或许是受那些吟荷诗词文章的影响,从小的我,就喜欢荷塘月色宁静而盈满诗意的意境。经常会在诗意融融的夏夜,着一袭长长的白色丝裙,静静地坐在荷塘边绿色茂密的草坪上,一双幽深的眸子,盈着千万道之柔波,在迷人的氤氲中,脉脉流漾,于月色朦胧中凝望着荷塘的风景……
在神秘宁谧的静夜里,看着那些小鱼儿在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于是,紧闭的心灵被夏夜的清风轻轻地吹开扉门,时常想象着自己能够化成水波里一朵洁白的莲,守着清清淡淡的水云间,和着朦胧的月光在水上漂浮着,那种魂灵飘伏在云水间的感觉,就好似心灵在其间四方游走,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心间涌动……
余光中在他的《莲恋莲》中,细致地描叙了观荷入静的体验:“移情作用,于莲最为见效。立在荷塘草岸,凝神相望,眸动念转。一瞬间,踏我履者是莲。拔田田之间,亭亭临风的是我。岸上和水中,不复可分,我似乎超越了物我的界限,更超越了时空。”
每次回到荷塘边,我都有着同样如此的感受。仿佛自己超越了物我的界限,更超越了时空……
在荷塘的柔波里,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五颜六色的小鱼儿,在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在梦里梦外的荷塘,我都甘心做一朵洁白的莲,守着清清淡淡的水云间,和着朦胧的月光在水上漂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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