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管真是一个管人的官,在短短的几年中, 仅一个工作员就成了乡长。人们都说精灵圆滑, 马屁股拍得啪啪响。最近因为花的事显得很难看,从此官运下落, 在边远乡镇不声不响。
牛皮管真是乡官,他所在大镇就在城边上, 他喜欢种花,家里的花草上千样,他每次下乡,对基层干部总爱说:“花好看!花好看!”于是手下们经常送给他以花, 连过年过节给他送礼,也多在花上做文章,出门也爱花, 只是外面的花很少带回家。他对花也不吝啬, 好花常往县城的大院里送。
那天下午, 牛皮管座着桑塔纳风驰电掣般开进了县府大院。还没等车停稳,他便兴冲冲地端着一盆“四季兰花”下了车。青青的兰草显出勃勃生机, 芳香的白花吸引着过往的人群,许多懂花的人围了上来,有的品评着, 有的赞赏着。牛皮管看见那么多的人欣赏, 他干脆炫耀地放下花盆,站在旁边叼着烟自满。
在人生的道路上,此刻又是牛皮管高兴的时候。 这些日子,自从对他格外关照, 四年之内让他连升三级的老q调走了后,他就好象得了神经衰弱症一样,吃不香睡不好,发愁自己从此没有依靠。可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 老资格的领导找上了他,让他办了好几件私事。 他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__圆滑,把每件事都办得非常妥当。 最后一件事就是为老领导弄一盆“四季兰花”。 “四季兰花”虽然不算名贵,他又特意准备了栽花需要的“土壤”。他想,老领导看了准会称赞,从此又有了靠山。
正当人们围着兰花叫绝的时候, 从办公大楼的大厅里径直走出一个人,并随即走向了花盆。 牛皮管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当做第一目标潜心研究的县委一把手郑质书记。这位刚来不久的书记,说话虽和善,但脾气很怪, 一张阴沉沉的脸总给人可怕的感觉。 研究官们是牛乡长的拿手好戏,他经过调查, 知道郑书记有些来历__郑质是市里下来的,与某省委书记有亲戚关系,他弟弟在北京, 官职大得很。牛皮管多么想为郑书记跑跑腿,服点务, 经常出入他的门,虽动了不少脑筋,厚着脸皮冲锋, 但都没有进到郑书记的门。此时,主宰全县的郑老头子来看自己的兰花,岂不是接近领导的良机。 牛皮管扯开嗓门嚷道:“让开!让开!”等郑书记来评价评价。趁人们回头之时, 他从人群中冲出,双手握入郑书记的手,“你老人家好! 你老人家好!”
郑书记瞪了他一眼,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 缓缓走到花盆边,认真观赏起来,书记一会嗅嗅香味, 一会盯着花心,最后掏开了窝兜处的泥土,书记似手发现了什么, 人们只见书记在泥土中拾起一小块塑料片子。
牛皮管的脸皮厚, 一心想接近郑书记而没有去观察郑书记的动作。郑书记微微笑了, 在微笑中含着一种挽惜。牛皮管从郑书记的表情上断定, 这老头也是一个花的爱好者,兴趣也不亚也那个老领导,他感到暗暗的惊喜。 他眼珠一转,很快权衡利弊得失, 决定将这盆花送给郑书记,至于那个老领导的事今后再办吧,他毕竟要矮一个档次呀。要知道,在地位与权力的天平上, 官大与官小毕竟有差距的,而这个差距就决定了牛皮管此刻的取舍。
这个具有“圆滑头”之称的牛乡长不愧为揣摸领导意图的行家,他刚作出决定,这郑书记便顺着道儿问起来: “牛乡长,这花儿从哪儿弄来的呐?”
牛乡长满脸笑容地回答:“这是我从朋友家要来的,没花钱,没花钱,我正想带来送给你,我想你会喜欢的。”
郑书记点点头:“牛乡长,真让你猜中了, 我还真的看上了这盆花”。
牛乡长听到这番话,心里乐坏了。 激动地端着花说:“书记!我马上给你送回家去。”
郑书记笑了笑:“这花我可不能要呀! 它的主人还没说同意罗。”
“花是我的,你书记难道不相信我吗? ”牛乡长急切地说。
“这花真是你的吗?不是吧。”郑书记轻言细语地说。然后从泥土里掏出拴有小绳索的小方块, 上面分明写着“日立金兰·王兰花”。书记又问:“我才来没多久, 不是有人说管委会主任王兰花的名贵花被偷了三十多盆吗? 这盆兰花的来历恐怕不那么简单呢。”
顺着书记的目光看去,牛乡长的脸红得像关公, 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他想,这花难道是别人偷来送他的? 县城种花大户都知道,只有王兰花的花才挂有牌, 因为他的花品种繁多。
生命中也就是这样, 贪小便利的人有时也会贪到一些麻烦,这种麻烦让人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得多。
牛皮管低着头,还着沮丧的心情目送书记的远去。 此刻的他真是里外不是人,围观的人相继离去, 他又将花端进车里,悲观与失望涌进心头, 他深深地思索着:过去也没少给有关人员送东西,虽然他们都推推辞辞,客套一番,最后大都收下了,给一个脸面。谁象这这书记, 叫你当场丢丑,往后真的要小心些。
牛乡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圆滑头”一时间成了人群中的哈巴狗,真是哭笑不得。
大概是惧怕郑书记的缘故, 真的老老实实在乡上干了一段时间的工作。一天,他到书记办公楼办事, 正恰与郑书记碰了个满怀。书记问了一些近段工作情况, 对近期工作作了此指示,分别时,郑书记突然说:“小牛呵, 你经常下乡,麻烦你帮我买一根亮衣杆,我先给你钱。 ”随之掏出拾元钱。牛乡长高兴地说:“要得!要得! 钱就不用罗,我给你找一根就是了”。
郑书记显得有些认真:“老百姓的东西可别白拿哟,党的干部乱要东西会走向犯罪的哟!小牛呀! 党的优良作风不能丢哟!”。
“是!是!”牛乡长不断点头, 拿着拾元钱高兴地走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牛乡长出了县委办公楼, 那种多日不见的充满自信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暗暗地想:哪个当官的没有私事呢? 哪个当官的不希望有人巴结奉承呢?郑老头也是凡夫俗子,肉身一个嘛。 只要他要我帮办事,需办什么就办什么,还怕成不了他的身边人。
由于几年来他很“关心”领导, 牛乡长的老婆告别了农村,进入了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住上了新楼房, 他以从工作员成为了乡长,真是官运,家运齐到来。 近几年真可谓“春风得意万事兴”。 牛乡长正筹划着将老婆转为正式干部,以免后顾之忧。
牛皮管回到家里左思右想──送花给郑老头肯定太简单,这次得玩一样新花样。他下乡买了一根笔直的亮衣杆,将结疤也削得光亮,然后将头一结掏空, 买了一条金项链装上,外面用木头塞着,亲自送到了书记手里。
这次书记真的热情地接待了他,还留他吃了一顿便餐。他从书记家出来逢人便讲:“书记为人是好样的, 跟我也是好哥们。”昔日的羞耻现在已经无法在他身上找到。 他暗自庆幸,老婆转正的事又该有着落了,只要一把手点头,还有不成的事吗?……
党风廉政建设正深入开展,阶段性的总结会正在召开。大会上, 纪委书记宣传了三个月来的工作实绩:“查处案件32件,其中违纪案件26件,牵涉正科级以上干部22 人……”会议结束了,牛乡长等22 人被叫到了另一间屋子里。此刻的这间屋子那么狭小,那么没有空间。 牛乡长似乎有些沉不住气。
在谈话室里, 牛皮管清晰地听到郑书记的话:“你工作不实,拍上拉下,涉及贿赂事件多起,金额上万元, 经组织研究,暂时停职反省,等待党纪国法的处理……”
第二天,牛皮管新的轶事和他的大名, 又一次远近扬名。他所在乡镇又给他取了一雅号“牛皮官”。 而对郑书记的清政廉明,反腐倡廉,依法行政, 敢动真格的工作作风,人们拍手称赞。
就在全县人心大快的日子里,县乡机构改革全面展开,全面清退不合理招入行政事业单位临时人员全动真格。 牛皮管的老婆又在此之列, 眼看他苦心经营几年的成果就将毁于一旦。在悲泣和埋怨后,他自言自语地说:“唉, 真没有想到呀,共[chan*]党还真的有那么一些‘清洁’干部。 我一心想拍马屁,最后却拍在了马脚上去了! 我们这号人将来吃不开了!”
是啊,象牛皮管这样的人,今后还能吃得开吗?
-全文完-
▷ 进入龙翔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