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电话回家,妈又在电话里哭着。
妈的性格注定她这辈子都是苦的。
我很不喜欢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怨天尤人的话,总是经常不自觉地“批评”她,总是弄得她更加歇斯底里地哭闹。
每次妈的哭闹都是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的。
今天大概是一件很小的事,妈因为自己喜欢的迷信活动得不到爸的一句口头支持(妈要在什么迷信集会上写上全家人的名字,爸说他的名字不要写),于是妈在电话里又从几十年前的一点一滴说起,尽数自己的可怜,说尽了哀怨,说爸总是把她的心剪得烂烂的,说养儿养女有什么用啊,说自己一定要早点去啊……
妈大概前世是一个悲情的诗人或作家,陷得太深了,所以这辈子还是很可怜的,(我经常这样想像着)她是一个太喜欢可怜自己的人,太脆弱,太神经质,虚荣心太强(虽然这点很难解释),虽然舅舅一辈子都在努力纠正她的性情,在世的时候每个月至少两次给她很耐心地说教,教她读熟了许多经书,让她每天烧香祷告,也教她练静功、坐禅,可是如今大舅在遥远的天堂里也一定会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无比失落的。
妈是一个天天烧香,天天要在神位前一早一晚叩很多头的人,每天晚上都会在床头静坐上大概半个小时,这些行为大概有坚持了二三十年了,可是我无法明白为什么她的性情竟一分也没有改,总是学不会平静地生活,练不就把自己的委屈丢去一点点。
自我懂事起,早起骂人是妈每天的功课,每天五点不到妈就起床了,一边烧早饭一边细细地把全家人从大到小骂过一遍,声音总是嘹亮且沙哑,神情总是很激动,小时候我总是哭着去上学,大概每天哭两到三次。
印象很深的一回,我做了个梦,梦见妈在天井里披头散发地指天指地,我吓着缩着身子紧紧地贴在屋檐下。过了几天这类似的一幕便真的出现了,因为有一天在河边的水泥地上晒谷子时下了很大的雨,我那时太小,没什么力气,结果粮食被雨淋了大半,干活回来的妈大概有一个月在为此事发难着,每天脸色憔悴,叫骂的声音却很响亮,感觉要把我们那低矮的破房子给掀翻了。
记忆中我们都不可以顶妈的任何一句话,否则总是惹来大祸的,她习惯于无休无止地闹、怨、自哀自怜,无休无止地把死字挂在嘴边。
爸有一回神情黯淡地说过一句话:像我这样的人,跟你妈这样的人过了一辈子,其实也是很苦的。
他们自然都是苦的,可怜的,这一辈子。
家里一直都很穷,小时候更穷,爸是一个文弱书生,除了会做宣纸,其他都不会,妈要主要地负担着家庭,种地、养猪、做家务等等都是以妈为主的,妈很辛苦,每天都是起早贪墨,一边干,一边怨,记得小时候被妈骂得很难受的时候甚至想,还不如没有妈妈呢!然后又一想不对,如果没有妈妈我大概上不成学了。
工作后我有寄钱给她,爸也还在打着工,每个月也给她钱,哥嫂也还算孝顺,生活再不需要她负担什么了,日子应该是比那时好多了,可她还是看起来不点也不好,还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天天拖着一身孱弱的身子做这做那,一边做一边骂,只有彻底生病的时候,躺在床上了,家里才会安静下来。
所以爸诉苦的时候只好对他说:妈能骂能闹就说明不生病,也是大家的好啊 !
可怜的妈妈!一辈子都是可怜的!注定可怜的!
心里又酸又楚的,敲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本文已被编辑[冰雪落樱]于2005-7-3 22:55:5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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